“師父說,萬事皆取決於個人,讓我好好考慮一番,踏出一步就真的會萬劫不復嗎?害怕改變,就會一成不變,師父說的確實有理,直扎入我心中,可我還是如此。”
真是如此,他看著總是什麼都懂,待人總是令人信服,讓他父皇母后安心,可是他才知曉,他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
害怕自己一旦做出什麼就會改變,甚至是害了伊國。決定入師門他就考慮了許久,幾乎夜不成眠,可他當初是怎麼下定的決心呢,成為玄清道長的弟子,成為那個踩在他們伊國頭頂上的天之驕子的南洛太子越桀與的同門師兄弟。
害怕自己說錯什麼,做錯什麼,一直關心著越桀與的一舉一動,神情變化,就怕禍及伊國。
他避開越桀與,收起自己的光芒,悠閒自在,甚至鮮少回國,至今不出師,大部分的原因他知曉的不是因為越桀與,而是因為他深紮在心底恐懼與自卑。
可是,那一年聽聞師父收了一個年僅八歲的東祁高官深養在閨中的幼女,他不由得好奇,為何那人會放棄在家中的安穩與榮華富貴到外頭受罪,因為這樣的女子一旦入了師門,那麼往後走的路就會更難了,雖然她是玄清道長的弟子。
可是那一日清晨見到她之時他便明白了,她不是尋常女子,那雙烏黑澄澈卻又讓人難以看清的雙眸讓人覺得她根本就不像八歲稚女。
聽聞她做過的事情,對她更是難以理解。殺伐果斷,清冷無情卻又有情,矛盾而滿是謎團一般,讓人不由得想要一探究竟。
越是瞭解她,他就越發覺得她就像是寶石一般閃閃發光,那光芒太過於耀眼,直射入她那心底黑暗之處。
那一天,她說與人有約,得下山赴約,聽說事由他不由得又驚又奇的,當初與人相約之時她不過是五歲,卻是做了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之事。
那時他就在想,他想看一看,想了解這樣如同異類一樣的她,第一次,他跟著別人走了,去了不曾瞭解的地方。
剛出關,她忽然說,她要到那個人跡罕至的遜峪森林裡尋藥草,一開始以為她不過是為了履行治好宋錦的臉的約定去冒險,可是後來知曉還有別的緣由他不禁更是覺得奇妙。
那是他就在想,師父說的是真的,只要與她在一起就能看到很多不曾見過的風景,還有他不曾見過的他自己。
選擇跟她下山遊歷雖是師父的建議,但是實際上卻是他自己的選擇,走得越遠,他就越發現,自己心中的什麼東西被勾出來了,除去喜怒哀樂逐漸顯露於表,還有更深的情感,這其中包括對她的愛意。
他愛上了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子,可她心中卻在遇見他之前就已經有了別人,儘管離她那麼近,可是心卻是離得甚遠。
“師兄變了許多呢。”她清聲道,“以往梨兒總覺得師兄太過於溫柔,一直都笑容滿面,就好像只有一種感情一般。為什麼要害怕呢?”
她不懂,更無法理解鍾隰華的心中所想,雖然瞭解他,但是也不甚瞭解他,就比如,作為南洛附屬國伊國太子之時的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鍾隰華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初見你之時,寡言少語,清冷而疏離,有時看得懂有時看不懂,雖然你變了許多,可如今依舊如此。”
沒錯,她變了,無論是何種神情都亦真亦假,就連掛在臉上的笑意有時他都無法分辨清,她越發的像他們的師父了。
“是這樣嗎?”她回以一笑,“七師兄說我變得像師父了,就連貪吃這一點也極像,明明我吃得很少的。”
鍾隰華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她懂小初說的意思,可是卻裝作不懂,他們徒弟之中,唯獨她最像師父,連從小被師父養大的姝兒都也說過這樣的話,看來,他們都有這樣的感覺啊。
二人又躺了一會兒,鍾隰華想起那一日見到的少年郎便問道:“梨兒,你可認識那天救你的那少年?”
尹映梨搖了搖頭,不知曉他為何忽然提起這個,便問道:“師兄認識他?”
鍾隰華盯著頭頂上的桃花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那一日見過他了,在喬郗那裡,我的傷就是他治的。”
一瞬間尹映梨就明白了,那日喬郗所說的話原來指的就是那個少年郎,可若是喬郗因為那少年郎知曉他的話,那少年郎又是怎麼認識她的呢,她又不明白了。
“喬郗是南洛人,那少年郎亦是。”
這話一出,尹映梨怔了怔,若是因為是南洛人就認識她,那她的名聲未免太大了吧,而且怎知她就是尹映梨呢,難不成他們確確實實在哪裡遇見過?
“他可有說怎麼認識我的?”她忽然問道,鍾隰華怔了怔,隨即搖搖頭。
不,其實他知道的,包括那少年郎的身份與名字。只是那少年郎警告他了絕對不能對她說,這是約定也是威脅。
那少年名喚喬彧,是喬郗同父異母的弟弟。
沒錯,就是當年在涔陽城讓秦艽將解麻毒的藥方送給尹映梨的那個有些變態的救命恩人,亦是蓮華公主的心上人衛君孺的私人大夫,喬家的小天才喬彧。
之所以認識尹映梨不過是因為他好奇衛君孺的心上人蓮華公主所以去瞧,結果發現有個更好玩的尹映梨,就此解下的單方緣分。
在涔陽城遇到喬彧並不是偶然,那時衛君孺就在涔陽城之中處理衛家的產業,知道尹映梨在涔陽城之後就去瞧她了,又連著觀察了好幾日,無奈後來就被衛君孺拉回去了。
在三個多月前的大原自是又見到人了,聽說她走後被自家大哥抓了就跑到谷羅莊了,不過那時她已經離開了,連著他大哥也不見蹤影,便也跟了過來,是以才有這樣的事情。
鍾隰華聽說後也不由得愕然,原來那麼多年前他們的小師妹就這樣會吸引各種奇奇怪怪的人了,不知怎麼的,他想著心中卻是覺得有些好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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