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真的是她。
待他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她隔壁的廂房裡,偶爾聽到她那空靈悅耳的聲音,醉人心脾而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最後,知曉她身邊不乏青年才俊卻依舊不敢站到她面前,那一日錯失了見到她的機會。
如今看著就坐在緊緊十步開外的她,那笑容當真是美得奪目,一如那一夜拿著面具的驚鴻一瞥,如今思及之時他仍舊能感受到心臟的急劇跳動。
那一夜倒在血泊之中的她令他肝腸寸斷卻無能為力,那是他第一次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無能,恨姓齊。
可是,卻又想起來那一日攔下她,送她生辰禮之時那嫣然一笑的容顏,他心中仍有希望,無關身份。
在她離開祁臨城之後,他一改從前陋習,讀書習武,學著尹家之子一般,想要做個能文能武之人,好有朝一日能夠讓她覺得他有可取之處。
但是,看著父親與尹丞相之間的事情,他愈發的認清這其中的鴻溝,也就是認清之後,他心中無法釋懷,便也無言再去見她。
他臉上帶著苦笑緩緩地低下頭,嘴唇微動,雙眸有些溼意。
尹映梨注意到對面那灼灼的視線之時,抬頭看去只看到了齊肅那笑裡藏刀的笑意。她沒有躲開,那雙黑眸帶著笑意,清冷而幽深,掃了齊肅身後那藍色身影一眼隨即收回視線,緩緩低下頭來。
人為滿患的大殿之內,聲音嘈雜入耳,尹映梨靜心而坐,時不時與尹胥澄說上兩句。
而後不久,聽到一聲尖銳而陰柔的聲音響起,殿內鴉雀無聲,皆是站了起來。
以皇帝靳天、太后、皇后為首的一行人款款而至,眾人皆低下頭來,屈膝叩首行禮,聲音響徹大殿,迴響久久不絕於耳。
尹映梨趁著免禮起身之時掃了一眼坐在首位之上的人,只是一眼便驚得低下頭來。
當年那個冷峻令人生畏的靳天明明與她的父親尹墨尋年歲相差不遠,僅僅過了近七年之久罷了,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續了短鬚的靳天骨瘦嶙峋,臉頰凹陷,臉上帶著喜氣的笑意依舊掩飾不住他衰弱無力的氣色。
那雙眸子渾濁而帶著陰鷙,令人生畏的眸光掃了眾人一眼,使得眾人端坐而不敢言一語。
那日蓮華公主脫口而出的“昏君”的字眼迴盪在耳邊,她仍舊想象不出當年那個為了江山百姓,被百姓愛戴頌讚的、被他父親捨命相輔的明君會變得如傳聞之中那般昏庸無道。
即便她靳天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當年的他是一位難得的明君,因為他即便有些多疑多慮,但是仍舊懂得用人,為國為百姓。
但是看著眼前這個蒼老消瘦又病弱的君主,尹映梨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懼意來,她害怕的不是別的,而是父親在她不在的這些年裡幾經生死及宦海沉浮,大都因那位上之人而起。
自從聽聞蓮華的往事之後,她無法再相信那人如今是值得輔佐的君主,也無法相信她父親能護住尹府、護住百姓的忠臣之心。
坐在身旁的皇后端莊華貴,只是亦是能看出她的疲憊,使得她比之身旁冷豔出塵的皇貴妃老上許多。
這時她才真正的有了實感,靳天已經不是當年的靳天了,而東祁也已經不是當年的東祁了。
可她的父親依舊是當年那個父親,忠臣依舊是那個忠臣,她打心底覺得悲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