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淺淺含笑,解釋著道:“我昨兒本來答應清妍要留下陪她一夜,卻在半夜走脫出來,如果她今兒醒來看不見我,必知我昨晚誆騙了她,所以我這會兒還得去永寧殿露個面才好。”
惠草聞言,不覺抬頭看了看銅壺滴漏,算了算時辰,這會子將將才到卯時初刻。
外頭晨露正濃,太液池上的霧色彷如薄紗,渺渺飄了滿庭。
周弘治要在卯時上朝,此番嫌卻鑾駕麻煩,只讓人用步輦抬了,正走在那御道上,錯眼在煙霧縹緲中見得幾道背影,當中一個長挑身材,腰肢輕軟,著一件蔥白遍地金衫裙,羅袖輕動,彷彿踏在水上,逐月而歸。
周弘治疑心自己花了眼,便抬一抬手道聲停住,卻問高得祿:“那邊的是誰?”
高得祿打眼仔細一瞅,嘴裡呦了一聲:“隱約像是貴妃娘娘。”
“朕也覺得像她。”
只是這一大早的,她起來做什麼?
周弘治心下稀奇得很,想著出來時將將卯時,去朝堂並不算得晚,遂指揮高得祿道:“過去瞧瞧。”
“嗻。”高得祿忙擺擺手,示意抬步輦的內侍轉個方向,緊跟著黎姜她們身後過去。
周弘治高坐在步輦上,跟著黎姜三繞兩繞,終是繞到一座宮殿前,他望著那“永寧殿”三個字蹙蹙眉,揮手示意步輦停下,自己起身信步隨著黎姜往裡走。
永寧殿因為只住了一個小公主,殿中隨侍的人要比其他宮悠閒許多,卯時初刻院中除卻兩個灑掃的小宮娥,並沒有旁人。黎姜帶著莀若惠草進門時,足把那兩個小宮娥駭了一跳,忙忙都撇下掃帚來給她請安。黎姜含笑扶住她們,示意她們不必多話,自個兒卻提起裙踞輕手輕腳進門去了。
她進去不多時,宮娥才剛要撿起掃帚來,冷不丁又見一行人進了院子,抬頭一見,唬的比方才更加厲害,忙都跪下磕頭道聲萬歲。
周弘治擺擺手,亦是同黎姜一樣,使她們不必過多出聲,將龍袍擺子一提,放輕了腳步進到殿中,隔著殿中帷幕,側耳聽了片刻,並無甚動靜,正納罕得很,那頭莀若恰出來要去吩咐人添水燒茶,冷不丁瞧見一道人影矗立在眼前,唬得啊呀叫了一聲,倒把沉睡著的周清妍給叫醒了過來。
黎姜一面輕輕拍著朦朧睡醒的周清妍的脊背,一面低聲道:“幹什麼一驚一乍的,你仔細嚇到小孩子呢。”
莀若掩住口,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福了福身道:“陛下……陛下怎麼這會子過來了?”
“朕還正要問你們,一大早來永寧殿做什麼?”周弘治眉頭仍舊蹙著,低首看她拿著一把水壺,不覺又問,“可是清妍出了什麼事?”
莀若搖搖頭,未及說話,裡頭黎姜聽得有男子的聲音,忙讓惠草哄慰著清妍,自己轉過身出來,一見是周弘治,便笑起道:“我還當是誰擅闖來這裡,原來是你啊。”
她晨起為著儘快趕來永寧殿,是以並未曾梳妝,只把頭髮隨意叫莀若挽了個高髻,側邊插了一支玉步搖。此時天光淺淡,永寧殿中尚且燃著幾盞微弱的燭火,她一身素衣自燈下走來,大改之前灼灼豔色,倒像是個不識人間煙火的玉觀音。
周弘治瞧她笑模樣十分可親,便也把質問的心思淡下去,道:“為何這會兒要來永寧殿?”
黎姜笑了笑,悄悄移著蓮步走至他跟前,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把個來去盡皆說的完全,又攤開手道:“這次真不是我故意要騙她,實在是你這宮裡的規矩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陪清妍過一夜。只是看她說得那麼可憐巴巴的,若當真放她一人在這裡,我回去想必也睡不安穩,所以才騙她說要留下陪她一夜。只是昨兒半夜我回去了,怕她今天醒來找不見我,就只好一大早再趕過來咯。”
周弘治心裡聽得明白,一時倒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了。清妍以往從未有過黏糊人的時候,想是這大半個月以來同她相處的久了,才會纏磨著她。她倒也是實誠,沒等到他發話,還真就沒敢留下來。
他搖搖頭,真不知要說什麼好。那邊廂黎姜正因晚睡早起而睏意難忍,同他說明了緣由,止不住就掩起口長長打個哈欠。
周弘治怔然之後,也不免有幾分心疼,遂道:“朕還要去上早朝,原以為你來這裡是因為清妍出了事,如今既然一切無礙,朕也就不在這裡久留了。這會子天兒還早呢,你若是困得話,就同清妍一道再睡會兒。”
“哦。”黎姜在袖子後衝他點了點頭,分外乖巧。
周弘治一笑,便也不多說什麼,招招手便命高得祿起駕。途經御花園,一低頭見有一叢花木披露斬霧的映入眼簾,不由吩咐高得祿道:“昨兒貴妃娘娘做得那兩道菜著實不錯,傳朕的旨意,往後這番柿子別叫人糟蹋了,若有成熟的果子,儘管摘下來送去凝月宮。”
“是,小人記下了。”
高得祿頷著首,益發覺得自己把福興派去凝月宮當真是聰明至極。
看陛下這言語,那是三句不離貴妃娘娘啊。
他慨嘆著,步輦經過的幾座妃嬪宮殿中,亦有人在慨嘆。
“想不到她還有這個本事,大命不死,反是因禍得福了。”說話的女子柳眉橫顰,長指甲輕輕拂過玉簪花瓣,“這幾日陛下還常去她那裡嗎?”
一旁候著回話的宮娥搖了搖頭:“這兩日並未去,不過,陛下雖然沒去,貴妃娘娘卻著人往明光殿送了些東西。”
“哦?她能送什麼東西?”
“說是貴妃娘娘親自下廚做的兩道小菜。”
“小菜?”這卻怪了,陳盈出身相國府,自幼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何還學會下廚了?
“陛下覺得如何?”
“陛下覺得……甚是味美。”
回話的宮娥說罷,微抬起頭忐忑不安的覷了座上女子一眼。女子聞言,不由冷笑一聲,起身拂了拂衣裙上被長指甲掐斷下來的幾瓣玉簪,朱唇輕啟,貝齒一張便道:“想來那菜並非是她做的,不過是要討陛下歡心,假借了她的名字罷了,一點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不過,”她頓了一頓,回眸盯著那宮娥道,“貴妃的禁足令是不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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