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太磨了!趕快上車!”
城郊立春的風,傳遞著舒化寒冷、喚醒植株的溫暖心意。可呼呼吹在任東傑的車窗上,卻更添了他的焦躁與不耐煩。
雖然任東傑一個接一個更換的手機,早已能讓他實現隨時隨地的順暢上網與遊戲,可他今天毫無心思去瀏覽自己感興趣的球賽、遊戲與寵物,連拍過好幾次方向盤,方看到父親任詠剛從養老院內走了出來。
他身後,還跟著消瘦憔悴,帶著一臉自卑、討好笑容的陶麗琴!
任東傑立即猜測出父親想幹什麼,搶在任詠剛開口之前發動車輛,大聲催促著他上車。
陶麗琴的笑容與腳步僵滯在了一霎間。
見任詠剛帶著可惜回頭,她無奈地低聲催促:“不要讓東傑等急了,快上車吧。他接、送你跑這麼遠蠻辛苦的,開車回去要注意安全,你不要與他講些什麼!”
多少年了,又見到前妻溫情呵護兒子的模樣,任詠剛的意識有些飄忽……若是陶麗琴當年沒有那樣糊塗!若是當年他願意早些下船……可現在,已不可能再倒回去了!
看著兒子表面冷酷,實則悄眼瞟過他母親的模樣,任詠剛忽然能理解任東傑煩惱又糾結的心思,低了低頭,讓陶麗琴回養老院,自己加快步子上車。
在他關車門的一剎那,任東傑就重踩一腳油門,讓車輛發出絕情的轟聲,快速駛離養老院門前,只留車尾灰暗、模糊的一片揚塵。
站在養老院門口,陶麗琴想伸手揮動,卻又不敢,用委屈的淚眼看曾經無比親近的兩個男人離她越來越遠。
在她動手術的那段時間,她之前一心迷戀、付出幾十年心血的男人一次都沒有帶著她照看大的孩子出現過,甚至不願她再發訊息聯絡,換了手機號碼;而她的兩個兄弟只帶著幾樣慰問品匆匆看望過一次。
是任詠剛數次的幫助、探望給了她一份溫暖的安慰。
私念裡,她虛想過:是不是可以與任詠剛父子修復關係,讓她能回到曾經憎嫌過、拋棄過,實際溫暖可珍的家庭?她一定會痛改前非,認真彌補他們父子倆,並用心照顧任家二老。
可是,任詠剛此次探望時,她剛剛透露出一些意思,就被任詠剛的回應擊碎了幻夢。
任詠剛表示:他對她的照看與慰問,是感念她在他長期出海時,給予老人與孩子的照顧。
他至今記著,在爛泥渡生活條件糟糕,處處艱難時,她辛苦的一力承擔;他也記著,她在簡陋的矮房內,拿了他的照片,抱著孩子教孩子叫父親的情景。
“你不是個壞人,你付出過的,也需要有人回報。”任詠剛放下代任東傑給她買的營養品、衣物時,補充說著,“不管你以前做錯過啥,你生養過東傑,他有責任給你一份孝敬。他自己也需要有親孃的感情,軒然最好也曉得有阿奶。所以,我會盡力讓他們兩人認你!”
任詠剛斷了她複合的想法,卻給了她的老年另一重希望:能重新擁有兒、孫的親情。
那也很好的!
可明顯還在記恨與排斥著的任東傑什麼時候能給她機會呢?
她是罪有應得的吧?當年的她,厭倦好似看不到頭的辛苦與孤單,一門心思要打破“家庭的牢籠”,貪圖追求情戀、物質與歡樂的時候,是沒有想到老年時這份真正的孤苦與無助的!
“楊阿公,您家又換鐘點工阿姨了?……前面的那位阿姨不是做得挺好?”
“她不是鐘點工,是我女兒、兒子挑的住家阿姨,鍾阿姨。”
從家鄉歸來,季存照例帶著土特產去看望老房東楊洪方。
剛剛走進楊家,他就看見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一邊數落著楊洪方,一邊動作煩躁地收拾桌上吃了沒多少的飯菜。
與楊洪方的日常通話中,季存知道,他的兒女在春節時一起回滬探親了。
照理說,老人應該高興,會像以前一樣,與他這位舊房客不停講述兒女回來的情景。
可這次,楊洪方看上去並不開心,甚至是委屈而壓抑的。
他連著叫了三四聲,那位鍾阿姨方泡了茶,隨手放到季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