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個兒子,一樣可以!”任家旺回了一句,不知是揶揄,還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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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蘭將手中的幾隻小板凳,環繞著放在父母納涼的摺疊椅四周。
等父母坐下後,她坐到離父母最近的一隻小凳上,雙手同時拿了把蒲扇,左右兩邊替父母一下一下扇著風。
“老任,好福氣喔,女兒這麼孝敬的!”之前在雨中碰翻菜籮的鄭阿公自己拎著板凳,握著一隻搪瓷茶缸出來,看著讚歎。
“呵呵,我阿姐當然孝敬爹孃。”後腳從門內出來的詠萍,端了兩隻盛了不知什麼湯水的碗,分別遞到父母手上,轉頭瞥著用心打扇的詠蘭,似笑非笑。
詠蘭急忙放了蒲扇站起來:“綠豆湯放涼了麼?剩下的我去端。”
詠萍卻揀了空凳子坐下來:“不用啦!我叫東傑和秦毅端了。”
“念申——幫忙端綠豆湯出來。”詠蘭聽著,急忙向屋內喊。
隨著她的喊聲,咬了下唇的念申跟在表兄、表弟身後,端著小心翼翼的綠豆湯碗出了門。
東傑端的碗,卻並沒有遞給別人。他直接挑了個矮凳坐下,自己用瓷勺一勺接一勺喝起來。而他身旁,看上去約摸八九歲的小男孩則將手裡其中的一隻碗遞向了自己的母親——詠萍。
詠萍滿意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就著他的手用瓷勺攪了攪綠豆湯,揚聲問:“秦毅,白砂糖擺了幾勺子啊?”
秦毅睜大漂亮的眼睛,相當乖巧地回答:“媽媽,你喜歡吃甜的,你這碗我擺了兩勺子。你說我吃多糖要爛牙齒,我只擺了半勺。叫念申姐姐在另外的碗裡各擺了一勺。”
“我們的秦毅真懂事!”詠蘭接過女兒手中的綠豆湯,遞給父母后,稱讚著小外甥。
詠萍頗為得意地一笑,指揮兒子在任家旺身側坐下:“小人嘛,就要多教多管,要不,等我們老了怎麼孝敬我們啊?哪像你寵念申,衣裳都不讓她幫你洗。我家秦毅已經會給我洗襪子、絹頭了。”
手中端著最後一碗綠豆湯的念申,在這句話以及這句話引來的重重目光中,臉上一片灼熱的尷尬,求助似的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詠蘭略一猶豫,幫女兒解釋:“她之前讀高中緊張,邊疆家裡又買了洗衣機,所以……現在,我不是讓她在學著做更多家務嗎?這幾天我們全家人吃飯的碗盞都是她洗的,一天兩趟的地板也是讓她拖的。”
“就應該讓她做。難道你們住來爸爸媽媽屋裡,還讓老人做嗎?”詠萍開始“呼嚕嚕”地喝綠豆湯。
詠蘭見狀,不再做聲,輕輕拉了一下女兒,示意她坐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可念申看著僅剩的那隻小凳子,卻遲疑著不敢再坐下去,只讓母親去坐。
母女倆推推讓讓了一會兒,任家旺終於開口:“念申,外公家的矮凳上有刺嗎?你這麼不想坐的?”
“……”念申沒想到外祖父會這樣說,呆立著,更加不知所措。
片刻後,她被母親按坐到那隻小板凳上,被動地接過母親塞來的一把蒲扇,笨拙地學著母親的樣子幫外祖父打扇。
“呵呵,子女、外孫、外孫女全部圍牢你們,可真是舒服!”鄭阿公“咕嚕嚕”灌下半杯茶,咕噥著。
言語中飄出明顯的酸味,連季存都聞得到。
任家旺身旁的老伴杜雪珍就嗔怪老鄭:“阿昌,誰叫你不讓大兒子一家三口的戶口遷回來?要是遷回來,你一樣舒服!我看你們亞娟,比我們東傑還要聰明。”
東傑聽了卻不服了,放下喝空的湯碗:“亞娟那性格,刺蝟一樣,見人就刺,哪比我聰明啦?”
“嘿,任東傑你不要嘴巴硬。”鄭阿昌忽然就生氣了,冷笑一聲,“我們亞娟憑自己本事考入護校,馬上畢業進醫院當護士。你呢?不是你阿爺,輪胎廠進得去哇?”
東傑也不開心了:“是啊,你家亞娟是要當護士了,但將來能不能服務你這個阿爺,還不一定呢!”
“東傑!小赤佬瞎三話四什麼?”任家旺急忙一聲喝,打斷了孫子的言語,“幫我把屋裡的收錄機拿出來,我與你阿奶聽聽評彈。”
“又聽評彈!哼哼唧唧、嘮嘮叨叨,有啥聽頭?”東傑嘴裡抱怨著,可仍站起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