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暫且按下丹藥之事,先行接受醫家念端、公孫光的醫治,這讓秦廷眾大臣鬆了一口氣。
不過,也有隱患,雲中君徐福的煉丹術,已經引起嬴政的興趣,長生之夢的禍根就此種下。
接下來的日子,秦王接受醫治,秦廷眾臣則在陸言的主持下,開始完善人才選拔新制,時間緩緩向前。
……
咸陽宮內,太醫署,端木蓉正在為嬴政熬製湯藥,額頭盡是細細的汗。她不適應,不適應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暗中盯著自己。
這種感覺讓她沒有半點安全感,心理受到很大的負面影響。偏偏她又理解這是必然的,給秦王熬藥治病,註定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內。
太醫令也對端木蓉的態度很一般。如果來的是念端,或者是公孫光,那他絕對會保持恭敬。可是給大王治病,竟然派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就算是醫仙親傳弟子,未免也太過分了。
人是陸言請來的,大王都沒有說什麼,太醫令自然不會對端木蓉有任何的為難,但想要好臉色,那也休想。
身處影密衛時時刻刻的監視下,太醫署又見不著半個慈眉善目的人,端木蓉不得不承認,自己把給秦王治病這件事想得簡單了。
當她端著煎好的藥找到秦王所在時,眼前的場景讓她沒有第一時間踏進殿去。
嬴政依舊是那樣,在近侍和蒙毅的輔佐下處理政務。每有一份公文批完,旁邊便有人將公文送到一個秤上,秤的另一端安放著什麼東西,憑端木蓉的肉眼辯識不出重量。
蒙毅注意到人出現在大殿外,擱置手中的筆,向嬴政說道:“大王,端木先生送藥過來了,暫且用藥歇息吧。”
端木蓉回神,小心端著藥走進大殿。
嬴政被攙扶著坐直身子,睜眼看了下看人,緩慢地開口說:“端木蓉,念端先生的弟子,曾在邯鄲,助國師揭破平原君趙陵,巾幗不讓鬚眉。”
端木蓉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被很多人傳說為暴君的嬴政,對方鼻子長而挺,薄嘴唇,雙眼狹長,眉壓得很低,面目凌厲,威勢不凡。
他開口說話,縱是染病虛弱,也無法剝奪其中的氣魄。一句對自己的點評,是稱讚,也是不容置喙。
端木蓉深吸一口氣,心跳竟是詭異的平穩,她主動抬頭望向嬴政,問道:“大王,敢問,那桿秤是何用?”
嬴政皺眉,那個秤,本來都閒置很久,沒想到自己染病,又被翻出來用了。
他一直有一個習慣,每天批閱的公文至少達到八十斤,才會休息。那個秤,就是以前擺在宮內,用來稱量竹簡用的。
隨著陸言鼓搗出的造紙術逐漸成熟,秦國使用紙質文書代替竹簡,用秤稱量公文就沒再繼續了,直接改為計時辰。每天處理公務滿五個時辰,才會有近侍提醒該去睡覺。
最近嬴政身體抱病,依舊每天工作五個時辰不現實,便又命人把那桿秤拿了出來,每天處理公文達三斤,他才能安心休息。
“你是醫者,問之何益。”嬴政沒有解答端木蓉,直接讓她幹正事,“給寡人服藥吧。”
“大王的病,忌在勞心,醫藥可治軀體,卻難補心神。倘若大王依舊每日用這種艱難的方式處理公務,這病,去如抽絲,不知要遷延多少時日。”
端木蓉親眼看見,有近侍將處理完的公文放在秤的托盤上,那托盤只微微下沉了一點。她知道這一點下沉的幅度代表意義。
“念端先生被稱為醫仙,醫仙的弟子,治不好寡人區區頭疾。”
嬴政不滿,連帶著對陸言也有了些埋怨。這個小姑娘靠譜麼,怎麼不是念端本人親自來。
“大王的藥,乃是家師與公孫光先生商討開出的藥方,不過由端木蓉來施手。醫仙與藥王若是不能醫治,天下間便再無人能治大王了。”
聽到端木蓉這麼說話,蒙毅不由地出聲喝住:“端木先生。”
“呵~”嬴政發出輕輕的一笑,“聽說你是燕國人,你不懼怕寡人?”
“我是醫者,你是我的病人。醫者害怕病人,還怎麼治病。”
!!!
蒙毅站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他這二十年,頭一回看見有人敢這麼跟大王說話。
嬴政本人也被驚到了,出現瞬間的失神。
端木蓉端著藥徑直走上去,將託案放下,纖手扶了一下藥壺,感知到溫度正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