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人才選拔新制的事情,嬴政一改往常的決斷鐵腕,一連數日都沒有思慮出一個結果。
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猶豫,已經將他與陸言的君臣間隙,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有心之人。
“大王,王綰大人求見。”
這一天,嬴政處理公務累了,正扶著額頭小憩,聽到近侍稟報,恍惚回神,“請他進來。”
王綰的來意,他知道,肯定是為了人才選拔新制。
“王綰拜見大王。”
嬴政依靠著王座,微閉雙眼,呼吸平緩,“說吧,面見寡人何事。”
“大王,臣以為,新制施行刻不容緩,當速請回國師大人主持。臣請命,願往邯鄲一行。”
王綰這個人,嬴政蠻喜歡的,踏實辦事,個性忠厚。可這件事它本身就是陸言設的一個局,你這麼積極會讓寡人很難做啊。
“嗯~”他沒多大反應,隨意地嗯了一聲。
王綰一時傻眼,一個“嗯~”算什麼意思,這算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大,大王?”
他悄悄地觀察,卻見座位上的大王今日氣色不是很好,心中憂慮更重,一對染霜的眉毛,緊縮起來。
“何事吞吐。”嬴政瞪了兩下眼睛,強自打起精神,“有什麼事需要隱瞞寡人嗎?”
“大王,臣不敢。只是,街頭巷語,市井流言,臣憂心……”
“你憂心寡人與國師,君臣兩相疑。”
王綰頓時緊張地低下頭去。
“君不疑臣,臣不疑君。難,難,難。”嬴政意興闌珊地嘆息數聲,揮了揮手,“寡人豈是狹隘短視之昏君,你下去吧,不必為此事憂慮。”
“這……”王綰遲疑了一下,還是聽命退下,“是,大王。臣告退。”
待他走後,嬴政扶著頭站起身,走了兩步。
“大王,這是最後一次。這一次之後,君臣之情,師友之間,便讓它永遠定格吧。”
陸言說過的話響在耳畔,他望著這空蕩蕩的宮殿,心中升起一股落寞:
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他們時刻在提醒,寡人是大秦的王。只有先生,只要想起先生,嬴政便知道,自己首先是一個人。
為王者,就是要不斷地經歷失去,終至真正的,孤家寡人麼……
嬴政當然知道,如果自己死了,憑陸言的威望、能力,秦國的下一代恐怕真的會落入他手。他不是沒考慮過這種事情。
而陸言已經把回答交上來了——大秦國師陸言,很快就會死。
嬴政忽然感到腦袋一陣刺痛,悶哼一聲,雙手捂著頭跪倒下去。
“大王!”
“大王~”
“傳御醫,快傳御醫~”
……
秦王政患病了,頭疾。
根據御醫診治,這頭疾的根源很深,乃是長年累月的壓力壓抑、操勞憂思。
關於嬴政的身體情況,他從出生一直到九歲之前,生活在血海深仇的趙國,就別指望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趙人或許不敢把嬴政直接殺了,但他的童年註定充斥著仇恨、憤怒、暴力等等負面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