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秀的死,如同一粒沙塵,飄散在燕齊之間的風中,轉瞬即逝。
沒有誰會注意到,邦交的幾次會談裡,有一個不堪重負的女子選擇去死。
秦國宣佈對燕國解除了友好關係,燕國上下頓時陷入恐慌。
秦軍的鋒芒太甚了。趙國打燕國如壯漢欺負常人,秦國打燕國那就是欺負孩童。
燕丹很想挖出那個給匈奴改良弓箭的賊子,洗清這要人命的髒水。可是張耳已經被陸言處理掉,剩下一個陳餘在草原上,他還能硬生生製造一個兇手出來不成?
而拿不住證據洗刷冤屈,燕國的臣民就不得不面對秦國帶來的恐慌。
一個在恐慌中的國家,國君燕丹也算不得什麼絕世雄主,燕國只會繼續糜爛下去,永不見出頭之日。
屋漏偏逢連夜雨。
燕丹正在頭疼的時候,齊墨的首領相夫榆和楚墨的首領徐夫子,兩人來到薊城,要求帶回墨家鉅子的信物,將墨眉奉歸機關城。
“鉅子黑俠離世已愈半年,卻始終不見鉅子信物迴歸機關城。此前燕國正是戰時,我等不便過問。現在北地基本平穩,還請燕丹頭領將墨眉交出。”
相夫榆,頭髮花白,用布紮了個髮髻,身著暗橙色的長衣,腰間打著棕色的“明鬼”繩結。
他對著燕王丹抱劍說話,不卑不亢。
燕丹對著相夫榆和徐夫子分別行禮,說話語氣謙恭:“相夫前輩,徐夫子,墨眉是歷任墨家鉅子信物,丹不便持有,由你們二位帶回機關城自是再好不過。
正好丹也有事想請教兩位,不知這一任鉅子之位,該當如何?”
相夫榆白眉一動,知道燕丹定是對墨家鉅子之位有想法。
他悄然瞥了徐夫子一眼,對燕丹鄭重地說:“燕丹頭領,恕老夫直言,你如今已是燕國的大王,若繼續保留著墨家弟子的身份,則代表著你需遵從新任鉅子的指示。一國之君,卻聽從我墨家的指示,這等詭異之事從來沒有過。
我與徐夫子的意思是,當年由鉅子黑俠收你為弟子,如今你是燕國大王,我墨家可與大王保留這段師徒之誼,但墨家頭領的身份,便摘去吧。”
燕丹頓時如遭雷擊,這齊墨和楚墨是聯手要把自己給踢出墨家,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他焦急地解釋道:“兩位莫不是信了秦國的栽贓汙衊,暗中指使墨家子弟為匈奴改良弓箭,絕非燕丹所為。
丹自被黑俠前輩收為弟子,一日不敢忘墨家義理,兢兢業業,蹈而行之。兩位今日要將我逐出墨家,丹何錯之有?”
徐夫子不為所動,直截了當地點明:“大王,此舉是為了燕國,也是為了墨家。我楚墨與齊墨頭領意見一致,大王莫非要啟動天志不成?”
所謂天志,就是墨家所有頭領一起投票表決。就現在這情況,燕丹恐怕無論如何都保不住自己的墨家身份了。
燕丹迅速支愣起來,一身墨家內力湧動,顯露出大成頂峰的氣勢,“非攻墨門,兼愛平生。如今這世上,秦國恃強凌弱,屢屢發動戰爭,侵略他國,毀人社稷。墨家弟子正當替天行道,反抗暴秦。
齊墨與楚墨,身在富庶太平的齊國,藏身莽莽無盡的荒山,而對天怒人怨的秦國無動於衷,棄置墨家義理不顧。這就是所謂的,為了墨家考慮嗎?”
徐夫子臉色輕微一變,顯然燕丹的武功造詣出乎他的意料。
相夫榆同樣放出氣勢,寸步不讓,“當年楚國攻宋,祖師墨子助宋守城。百年之後,宋國安在?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說句誅心的話,這些年秦國治下的百姓,活得可比燕國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