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如醉,自當眠。
月色繾綣下,長夜微許,林間透過切切哀鳴,似若穿雲裂石般的淒厲。
賀琅玥坐在這夜空下,望著星河滿天,月華映在她的眸光上,一切更如流轉。
“這是應當是最後一碗了。”則鳶遞過那湯碗的餘熱,夜風卻從指縫間流過,她微微一縮,將她的面頰吹得通紅。
當賀琅玥接過湯碗,指間觸及之時,這寒意之間的溫暖流轉於這湯碗間,目光似帶著凝重與悲鳴。
這一日,她為了解那嗜骨散之毒,飲了兩碗苦藥下肚,然這指間的卻是第三碗,但若是為了解毒,活命自然要忍著這般苦澀之味。
連那曲終人散,生離死別之苦都熬得過,這一點湯藥又算得了什麼。
她微闔雙眸,指端一叩,面頰迎風落,那一碗湯藥盡數下肚,拭去這嘴角的雨漬,容色一陣酸澀,卻又頃刻間的舒緩。
“再過三日,長公主便可回府了。”則鳶接過這湯碗,淺笑,“便可同王爺好好過日子了,王爺待長公主當真是厚重,連則鳶都羨慕不已。”
賀琅玥微微挑眸,並未回駁她的言語。因是她也覺之這宋南歸待她乃是及其的厚重,讓她難以抗拒。
年幼時的少年,竟是如今的攝政王。事到如今,她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正在此時,卻見眼前的則鳶疾步離去,緊接著耳邊劃過一道清醇的嗓音,更似寒夜破曉,溼潤了其心緒。
“阿玥。”忽而間,她的微涼的脊背上覆了個溫暖的物件,驀然回眸,對上的乃是宋南歸那雙繾綣含情的明眸,溫存的鼻息以及那淡淡的酒氣,在她的鼻息間遊移。
他背靠著她,扭著脖頸,透過其鼻息微微,眸如流雲,雙頰之處,微微泛著桃紅之色。
“你飲酒了?”賀琅玥微微一愣,四下打量著宋南歸。
宋南歸搖了搖頭,那微微泛紅的雙頰卻是在月色下愈發的顯眼,抬首間,那一缸酒壺在她的面前暴露無遺。
“是鬼草王給你的?”賀琅玥斂住心中的遐思,從容的奪過他指間的酒壺,微微一嗅。
一股酒味撲上了鼻尖,空氣間縈著其酒香清醇,誘人心間,應當是釀了數十年的佳釀。
“這小子釀的酒還真是不賴。”宋南歸踉踉蹌蹌的起身,發縷臨風動,這一身酒氣卻更是散露無遺,“帶你去個地方,你定會歡喜不已。”
此刻,他的容色俊美如玉,那雙眸的氤氳,髮絲飄然若塵,一隻冰冷淒寒的手抓住賀琅玥的指端,身子猛然一傾,卻發覺自己已奔跑在這覆雪霜寒的四野之中。
“你要帶我去何處?”賀琅玥只覺眼前穿過銀霜,行過草木,卻入了一道叢木林中,然這叢木林卻不如往時的沉暗,不遠處似縈著斑斑點點的星火。
循著星火的源頭而去,映入眼簾的卻是在這濃濃的夜色中流轉著爛漫如星光的流螢,在這林間微茫閃爍,她伸手觸及,卻見三兩隻流螢從她的指縫中溜走。
漫天流螢,盈盈環繞著她,這幽蘭一點點綴了其星塵爛漫。
但是這流螢,不應生存在潮溼之處,怎會在這終年覆雪的叢林中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