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在夜色中蒼寒,眼底帶著幾分寂然,恍惚之間,卻覺那如水的夜色傾於她的脊背,寒涼瑟瑟。
在凝露霜重之下,雙睫處皆覆了一層雨露,她淺淡的回首,卻發現宋南歸已然在那此錯落且又斑駁的燭光下入眠。
眼前的宋南歸於那兩重帷幔之下微微闔眸,神色清凝,那側顏俊朗於燭火下顯得幾分昏黃,極淺的月色透過濃霧踱步而來,在他的面頰上生的幾番溫雅。
自識他至今,他無端的待自己極好,本就不合常理。
她本就不行這世間有什麼因這一紙婚書便無端生出的情意。
他人就也罷了,更何況他乃是宋南歸,一個讓敵軍見之皆黯然失色之人,本就不應是這個性子。
細細思來,這分明是對她有所隱瞞。
此刻的她漸漸開始從腦海中尋找著曾時的訊息,一點一滴的尋找,一絲一寸的回憶。
仿若年幼時皆歷歷在目,但卻又因所識之人眾多,加上隨著年歲的增長而容貌的變化而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你到底是何許人……”賀琅玥眸中那疑惑稍縱即逝,喃喃的說道,聲色很輕,似沐春瀾。
未及他的回神,窗外那簌簌林木生了痕跡,大門之外的喧鬧聲此起彼伏,海浪潮湧,門外的漆黑渾濁驟然大亮,即使夜幕籠罩,亦改不了這響徹曠野的聲色。
而宋南歸亦被此聲而驚醒,眸子迷迷晃晃,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豎著耳朵聽其門外是非。
“饒,饒我一命!”率先出聲的是車伕的聲音,聲音極為惶恐,如同見了魑魅魍魎一般的驚皇之聲。
“這般裝束一見即是富貴人,身上的盤纏應當不為少。”隨即傳來的是一道女聲,聲色高昂,不懼其人的聲響,但能隱隱約約的聽出此聲的熟悉,正如方才那老闆娘一般的聲色。
宋南歸那氤氳的眸色化去,雙眼微微的眯起,環手立於門旁。
看來,是黑店。
他心下反笑,再回想起方才那老闆娘的所言,一字一句皆以隱去往事為由的痛苦神色,百般淒涼,如今看來竟是唱戲,然這戲可唱的真不錯。
“阿玥,這老闆娘唬人的伎倆可不亞於你。”宋南歸的聲色仍是如似水流年般的溫涼,輕輕低語。
他與賀琅玥看似近在咫尺,卻有著山高萬仞般的距離,他拾起桌案上置著的佩劍,緩然走向立於門旁窺聽的賀琅玥,只是靜靜的端著她。
言畢,賀琅玥驀然看其宋南歸,眼底劃過一絲詫異,然宋南歸瞧見其詫異的眸子卻是沉了臉。
“墨顛叫得,我宋南歸又如何叫不得?”他的眼底蘊著怒意,卻又自己竭力的遏制了下來。
賀琅玥對上其眸子半晌,仍是不語,雙頰及唇間亦是因體虛而微微泛白,沒有一絲的精氣神,唯有那及腰的青絲蒼蒼茫茫,散落於空氣之中。
她的沉默讓宋南歸心下不悅,只見其推開了摺扇屋門,推門聲伴隨著他的舉步,恰然對上了那歹人的目光,大致有四五個匪寇,一個老闆娘還有那抱頭痛哭的車伕。
“喲,竟是自己送上門了。”其中的領頭之人打量了一會兒,才高聲喝道,容色上覆著三兩絲的刀痕,滿嘴胡茬,僅有手中持有一把利刃顯得格外奪目。
然那老闆娘的目光從宋南歸的臉上掠過,叉腰環手而道:“這個男的留下活口。”
匪寇聞言一驚,詫異的打量了一番宋南歸的容色,半晌,僅有無奈的搖搖頭。
“小妹,你竟喜歡這種男人?跟我們不似一路人。”匪寇溫言,偏頭朝著身側的老闆娘看去,直至餘光掃向其身後一言不發的賀琅玥,“況且,他還有個夫人。”
“夫人又如何,殺了即可。”老闆娘不悅的擺擺肩,嫌惡的瞅了一眼賀琅玥,見他面色泛白,極為普通之像,“這種貨色,殺了也便殺了。”
這種貨色,殺了也便殺了?
此言一落,她的腦子似若炸開了一般,青絲被她的怒氣所波動,順著周遭而零散,她眸色陰沉,面色已然變得森然可怖,雙拳緊握,恨不得將其人捏碎揉爛了不可。
宋南歸見之,亦是神色凝了一地,欲伸手護住其後的賀琅玥,示意其不要輕舉妄動,唯有周圍那氣息於鼻尖遊走盤旋。
“我的夫人,你們如何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