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點日光從窗外斑駁而入,屋內漸漸明朗清明,唯獨沈清綰倚在榻邊闔目。
她的眼睫處似有淺淺的躍動,呼吸均勻且緩和,遠處的銅鏡中隱約的映出一道容貌,似清雅溫潤且又粉黛未施,一容素目。
眉目似遠黛,如高山流水,白衣若雪,睜眸之間,更是一番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那一襲白衣內裡,仿若天山月明。
她微微仰起,拾起桌案上的一捆藥包,凝之許久,思緒中眸含秋水,深不可測,直至指端微微一扣,眸中的思緒才漸漸散去,嘴角漾起一抹淺盈盈的笑意。
“沈姑娘,您當真要這麼做?”遠處的無心凝於門外,看著她手中的那一捆藥包,眼底盡是焦灼不安。
昨日她遣他去買上這一捆藥包,一味一草相而混合,正好是嗜骨散的調合,他知曉,卻又不言,直至此時才問出了聲。
嗜骨散,乃是鮮有人知曉的一味情毒,若不是他年幼時同沈清綰見過其人服用此物,他或許還認不出來。
藥香濃郁,沁人心鼻,但卻擾人心緒,嗅之動人,食之反態,自有情毒攻心之人,腹內血氣翻湧,魂斷於天,聞疾呼者,疾奔者皆會加速情毒運轉,直至攻心而亡。
但此物,卻是有一人能解。
便是居於雪谷之中的一名醫者,人稱“鬼草王”,常年居於雪谷之中,常年積雪,凍之徹骨,瑟之寒涼。
周側卻山川俊麗,四季如春,但僅有此處為界常年積雪,乃是賀國之奇聞。
據聞其能解百毒,治百病,但脾性古怪,性格孤僻,尚不為皇室宗親解毒治病。前些年已有皇室宗親遠赴至此,皆無功而返,心緒浮沉。
如若真如沈清綰這般做,害賀琅玥至此,那便相當於無人可救,無人可解。
年幼時她尚是個清秀女郎,心思純真,不忍傷人傷物,一蟲一獸皆不忍傷害,心地極為良善,且年日食素,鮮有食葷。8
如今一看,卻是變得這般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為能夠在此立足安生。
終不知她流落街頭的那些時日到底經歷了何事,能讓她改變如此,蛻變如此。
無心心緒浮沉,眼底黯然,不知其是否為自己所識之人,自己所傾慕之人。
從小至今,他便傾慕其沈清綰,但卻不言,只是默默的喜歡,獨自的傾慕。
未等她思緒回神,卻見沈清綰目光一觸,眸子從黯然化為一道清冷而又堅定的神色,唇間微微抿住,指端一涼,將那藥包擲於無心的手中。
日光斑駁且又明朗的照在她的面頰上,嬌柔玉姿,唯有窸窸窣窣的樹影,伴於暗香疏影之中。
“這世間,我只能信你。”沈清綰聲色清冷而道,抬首望著他那黯淡的眸光,“賀琅玥必須死。”
她這一言頓住,眼底更是堅定不移,心口卻泛著一陣心酸苦楚,回首再想起賀琅玥,積攢的悲屈在心底於一瞬間泵發,勢若滔天駭浪,怒水翻瀾。
“你不必訝異,他日我會同你言說。”她的心思似若寒潭,捉摸不透道,“若要活之安然,必要將眼前的阻礙盡數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