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都張燈結綵,人流如織,都在喜迎這二人大婚,今夜連同宵禁皆已暫止,繁鬧的似若春節一般,街裡坊間便是佳話永傳。
屋內靜的讓人無法觸控,空氣中氤氳的冷霧化為一道薄霜,靜靜的附在窗紙上。
歲月,似若這窗外的霜雪,曇花一現。
窗外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漆色的夜空中陡然轉出一朵火樹銀花,霜花似若雨下,繼往開來,更是繁華盛景。
喧鬧聲此起彼伏,人群亦是勢如潮湧,在攝政王府外聚集一處,欲要觀其這數年一遇的繁盛奇觀。
“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聲色很輕,但卻能將其間的冷滯一併擊碎,化了這屋內的了無生息。
上回這般排場,還是於三年前先帝壽辰,可謂是萬家燈火,喜地歡天。奈何,物是人非,滄海桑田,這回,卻是因這一紙婚書才有這般的排面。
她垂眸,目光落到腕上那支通體透亮的玉鐲上,只若是瞧見那細緻的紋路,便會想起年幼時與母妃還有阿珏一同嬉戲時的情景,那時,可當真是平靜安樂。
再抬首,看見這重重的紅帳捲簾,如薄紗般傾於空中,幾分輕逸,又有幾分靈動。
而此刻的她心底卻是壓抑的透不過氣來,她今日要嫁的是宋南歸,那個奪了阿珏權之人。
她一襲鳳冠霞帔,端坐於床榻之上,硃紅的唇色嬌豔似盛世中的牡丹花,縱有千般的天姿國色,皇室長女的風姿,卻難掩瞳光寒涼似水。
自古君臣有別,儘管權勢滔天,明面上也是賀琅玥下嫁,但綱常亦是自古有之,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三從,其皇室中人自不例外。
而她的下嫁,僅僅是為了籠絡朝臣,保全幼帝罷了。
她的存在,只是為了阿珏能夠活著,平安無虞的活著,人生在世,能為一人傾覆自己已是萬幸,就怕這世間再無能讓她在意之人。
燭火搖曳,忽明忽暗的屋內顯然有了一縷生色,窗牖上的“囍”字被吹飛了半邊。
窗外鼓鼓風聲,煙火迷亂的鬧市,有人喧鬧,有人雀躍,卻不知這屋中人的心境,或喜或悲,或怒或嗔。
身側的女子靜靜的瞧著她,卻又頓止於足,不知如何回應,隨了賀琅玥十三載,看著她是如何步步為營,將幼帝拉上帝位,又是如何如履薄冰的為其保全。
朝堂之中唯有權利才能活命。
“公主……”則鳶淺淺的呼了一口氣,正欲問其心事,卻又生生的頓住了口中之言,如今寄人籬下,身處的又是攝政王府,言行當要小心謹慎才是,不該問的問不得,不該做的做不得。
賀琅玥緩而垂眸,本是清澈的目光,乍然深幽,眼角處輕輕的掃過那扇半掩著的窗,被冷風吹得蕭條作響,輕輕地拍打著窗框。
本應明月斜照而來,星輝滿地,卻生生的被一道身影擋住了夜間的明朗。
莫約八尺的身形,看不清容貌,但腰間卻總能發出碰撞的聲響,似鈴又似刀劍碰撞之聲,音色玲瓏清明。
思來想去,只有涼素石才是這般的聲色。
涼素石雖貴重,但並非是獨一無二,乃是江國進貢的貢品,賀國上下僅有兩塊,只有先帝恩賜,才有此殊榮佩此玉石。
一是有赫赫戰功卻已告老歸田的莫將軍,另外一個便是這聞名賀國的攝政王宋南歸了。
莫將軍性子灑脫不羈,與宋南歸恰巧又是針尖對麥芒,時常政見不合,鬧得不可開交。
但又礙於面子,這些壽誕,婚宴,皆要名義上的請上一遭,但總是以諸事繁多的理由推辭了下來,所以這窗外之人獨獨可能是宋南歸了。
但卻不知,這宋南歸身為新郎官,站在外頭窺牆角,是何用意。
賀琅玥思索片刻,須臾間,嘴角微微一彎,露出漾然般的神采,故作安然之色。
這宋南歸,可不是一般好唬的,既然要同他周旋,做戲自然要像模像樣。
“則鳶,既是隨我一同嫁入了這攝政王府,便無需如此的拘束不言。”言辭說的似若琉璃般圓滑,無絲毫破綻。
忽而斂眸,盡是驚詫,對上賀琅玥的目光,見到的卻是豺狼虎豹,森索餘悸,看似幽之無波,實則波濤暗湧。
“則鳶當真是捉摸不透您的心思,明明與您最為交好的是凝鳶,為何選了則鳶同您陪嫁?”則鳶唇角上揚,下意識的瞥了一眼窗外的宋南歸,言語中故作不解,實則,心底已然知曉了七八。
賀琅玥的眼睫縹緲若霧,言辭間,流露出無奈的嘆息:“凝鳶的心思,你也知曉,不過是個玩童,年幼時一同取樂也就罷了。但若陪嫁,莫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雖說這攝政王府不及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但只若是女子聚整合群,總會有些荒謬事忽臨而頂。況且,曾時在宮中我是不受寵的公主,現如今,卻是攝政王妃。亦便是這王府中的眾矢之的,我若是不被王爺所喜,那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是要活命,首先得學會保全自己。”賀琅玥長長的言了一段,卻是七分真三分假,這七分是切切實實的說給則鳶聽的,而其餘的三分,便是說給身後那伏於窗外的宋南歸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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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之處,輕輕挑去,看不清身形容貌,但在隱約之間,竟是沒有預想般的厭憎,窗外的宋南歸,笑意漸深,在夜晚中襯的面頰格外深邃凝露。
傳聞之中,賀琅玥可不是善茬,年幼之時,便能以一個皇女的身份,在宮中叱吒風雲,翻雲覆雨。
這賀琅珏為何能登上帝位,大多要歸功於她,又怎會懼這攝政王府中的女子。
想來,這賀琅玥已知曉他在門外窺聽談話,故意如此說。既然如此,那就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