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吳越有所表示,範成達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聲音堅定如鐵,“萬萬不可,軍令如山,豈能隨意更改。”
更微妙的是,長安對於大軍何時返回早已有了預估。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而拖沓行事,拖到猴年馬月,讓皇帝讓群臣如何看待他們這些前線將領?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言自明。
呂元正提出了一個權宜之計,“提前給前方州縣傳信,讓他們將買家集中起來,待大軍過境即刻交割。”
段曉棠很快就明白,這個方法的弊端。
透過官方的渠道傳遞訊息,哪怕地方官員有所行動,首先聯絡的也是當地豪門大族,至於更底層的百姓,他們大機率想不起來,更缺乏有效的溝通手段。
一場“惠民”之舉,徹底淪為大戶們的狂歡。
相比之下,像今日這般辦大集就不一樣了,但凡不是脫不開身,人們都願意來湊一湊熱鬧。
範成明明白先前提議頗有狂妄之處,不過他更不相信地方官員的節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不定他們連大戶都不想聯絡,全當沒有這回事。
提議道:“不如同時派人去民間散散訊息,讓更多的人知曉此事?”
官方、民間兩手抓,不放過任何一個潛在客戶。
吳越微微頷首,“可。”
再問道:“今天還有什麼事嗎?”
莊旭隨即彙報了當前的情況,“牛羊馬都沒什麼問題,就是人市那邊……”
遲疑一瞬,緩緩說道:“寇縣令和戶房吏員實在忙不過來,最後十幾單沒來得及過紅契,只能明天再交割。”
這批俘虜身份特殊,都是突厥人,而他們的青壯所掌握的技能,在漢人眼中,近似於戰士,不得不多防備一點。
這也是南衙從幷州大營身上學來的經驗,除了充軍和扔進礦洞之外,若是流向地方民戶的突厥俘虜,第一次交易,必須在官府過紅契。
至於這背後的初衷,究竟是給地方官府創收,還是防範於未然,讓地方心裡有數,境內有多少不穩定因素,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山西之地沿用這套辦法幾十年,期間並未發生過什麼大亂子,必然有可取之處。
南衙理所當然地照搬照抄,結果沒想到地方官府卻先掉了鏈子。
官府的文書可不是像南衙那樣,簡簡單單二三十個字就能打發掉的。它有完整的模版,尤其涉及人身交易,更要註明被買人的身份姓名、體貌特徵等資訊。
一整套手續下來,紙張若是小了,一頁都寫不下。若是換成竹簡,那就是一卷了。
這一天下來,光是負責蓋章的人,手就沒停過。朝廷的正式公章可不是蘿蔔章,有的是分量,光是拿起放下,重複動作上幾百次,那也得落下一點勞動損傷。
更別提那些負責謄抄的人了,他們的工作量更是巨大。
莊旭繼續說道:“寇縣令答應,明天多調派一些識字吏員來幫忙,並從本地大戶中借幾位子弟協助。”
這點支援對於即將到來的龐大交易量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呂元正沉吟道:“明天附近州縣的人就過來了,交易量更大,可不能耽誤了。”那都是實實在在的錢啊!
掃了一眼段曉棠,“右武衛裡再尋摸一些會讀寫的軍士,這時候也別嫌棄他們字醜了!”意思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