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就這麼忍下來,自是千好萬好。
就當他範成明杞人憂天,是個小丑。
但作為楊胤之亂、三州叛亂的親歷者,範成明太知道百姓有多能忍,又有多不能忍。
別管挑頭的是士族還是豪強,國家重臣亦或泥腿子,叛軍主力原都是拿鋤頭的老百姓。
在給段曉棠的信件裡,範成明強烈要求她抽調至少一千人過來,以防萬一。
范家祖墳青煙冒了那麼久,他可不能折在這裡。
還是和南衙將官合作來的好,別管草包、天才,都知根知底。
哪像這些文官,一不留神給人挖個大坑。
封上火漆,趁著城門未關,兩封信件就此送出。
範成明揣著袖子同李開德唸叨,“人和人的差別,比人和狗都大。”
李開德說起一個冷笑話,“人市買個人,所費的錢帛,真買不來一隻拂林犬。”
李開德這話也沒說錯,對長安的貴人而言,拂林犬死掉可能會收穫兩滴眼淚,一個無足輕重的庶民死掉,什麼都不是。
範成明:“那玩意就是個樣子貨,能看家還是能打獵?”
李開德:“將軍,我們沒帶獵犬,不也出來打獵了。”
範成明氣呼呼道:“老子是出來打獵的嗎?”
老子是出來給人收拾亂攤子的,現在陷在爛攤子裡。
親隨立在縣衙廊下稟告,“範將軍一行百人,全住在縣衙北邊。城門落鑰前,四騎飛出分走兩方,看方向,一個往長安,一個往段將軍所在。”
殷博瀚擺手道:“不必管他。”
別管範成明在南衙內部如何左右逢源,呼風喚雨,但到了朝堂之上,一樣沒有他說話的份。
殷博瀚:“三司如今審出來幾個?”
親隨:“招出的頭目人物已有兩個,正派人去捉拿。餘者信徒百餘人。”
殷博瀚捋一捋鬍子,成竹在胸道:“傳得夠快呀!”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百姓多愚昧,稍加操作便會成為他人手中刃,自然要除惡務盡。
不然又是一樁潛伏在長安周圍的膿瘡。
二十年,他們根本等不到二十年。
臨縣山林裡窩著的段曉棠,接到範成明的快馬急報。
不得不說,雖然都是文盲,但範成明字還是比段曉棠更能入眼些。
段曉棠毫不費力地看完信件,範成明的猜測不算錯,但不是可能會出事,是一定會出事,而且很快。
要知道這幫人不是欠稅的農戶,而是別有居心的邪教徒。
只要有幾個骨幹逃出生天,就會振臂一呼,扯旗造反。
殷博瀚的打算就是要打草驚蛇,逼得他們造反。
在朝廷勢力最為穩固的關中地區,將所有心有異志之人,都激發出來,用無數的郡兵、精銳的南衙軍鎮壓下去。
結果早已註定,反正朝廷絕不會輸。
至於那些被捲進去的無辜百姓,只能算“罪有應得”。
用無關緊要的庶民性命,換取數年的安定,在肉食者謀劃中,很是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