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兒收筆感慨道:“出門前沒這麼哭過,嫁了人反倒將十幾年的眼淚流了個乾淨。”
杜嬤嬤急道:“娘子慎言。”雖知道杜和兒是裝哭,但這話到底晦氣。
杜玉儀去河間王府求侄女幫忙無功而返的事,落在有心人眼中意味滿滿。
陸德業鄭奇文自從“重病”後再無一絲訊息傳出,哪怕從文城發回吏部的公文,也是由底下的小官主筆。問及兩位主事人的情況,重病起不來,無法視事……有的是理由。
若是受皇帝寵信的臣子,說不定從長安派遣御醫前去診治,再不濟下一道旨意給地方,讓蒐羅名醫精心照顧。
偏偏陸鄭兩人就這樣被皇帝拋諸腦後,長安城少兩個有頭有臉的官員,和少十來個小官沒有區別。
吏部“監守自盜”,御史臺本該風聞奏事卻萬馬齊喑,寒門地位低聲音小……但皇帝真的不知道嗎?
長安諸衙司先前派出去十餘位官員離京公幹,轉眼大部分人因為水土不服辭官。長安有官缺,三州也有官缺。
陸德業在長安在吏部的同黨敢將先前定好的人授官麼?所有人都盯著他們的動靜,長安城中隨時可能醞釀出一場風暴,將牽涉其中的人撕得粉碎。
原先走陸德業後門亦或透過他牽線的人家,只恨自家倒黴,失了錢財沾了是非。許多人忍著肉疼只求自家不被牽連進去,但也有滾刀肉堵在陸家門口,道陸德業某年某月某日,在自家借了哪幅名畫哪件古董,要求歸還,理由光明正大卻經不起推敲。
除了吳越那一封暗含玄機的奏摺,幾個不得志寒門官員的牢騷話,似乎再無人提及千里外的官員任命。
吳越不似先前高調,一邊行軍一邊和吏部隔空打嘴仗。因為行營眼下已經向亂軍發起最後的攻擊,平定民亂指日可待。
似乎徹底忘了這件事,全心全意投入到軍事中。但吏部上下無一不是懸著心,海面平靜是因為底下孕育更狂暴的風浪。
吏部碩果僅存的高官左侍郎賀玉成去拜訪老上司討教主意,孰料駱聞半點不念香火情,給了閉門羹,將裝死進行到底。
駱聞在結黨營私上不如兩位副手,大勢卻看得明白透徹。某些爛瘡只有剜出來才是治病救人之道。
賀玉成將履歷資格符合條件的官員都挑出來,皇帝隨意點了三人為刺史。下頭的屬官,刺史們可以舉薦,也可以由吏部推薦。
前一陣在候補官員中,挑挑揀揀十來個“押”去赴任鬧得雞飛狗跳,這會再想找更多的軟柿子怕是沒那麼容易。用貶謫外放的手段排除異己,是吏部的老把戲,但賀玉成現在不敢這麼幹。
比如將陸德業一系人全部貶去三州廢物利用,吳越但凡不是脖子上橫著劍都得疾馳回長安洩心頭之憤。而且這些人走了,秋後算賬,誰去承受怒火背鍋?
吏部不得不盡心盡力將差事辦好,不僅要篩選官員的資格,還要儘量送一批能吏過去。管你寒門還是士族出身,點到了趕緊收拾行李赴任。不想去可以,辭官!
但真正的大世家他們碰都不敢碰,少了許多讓人頭疼的糾紛。
林婉婉冷眼旁觀,感慨道:“一個吏部抵得上千軍萬馬。”攻擊力嘎嘎的,專往自己人心口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