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她感覺正前往遺忘之都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剩下空洞的軀殼重複機械又麻木的移動，唯有掌心傳回的溫熱觸感刺激著搖搖欲墜的靈魂。
傑內西斯在送她離開時把一顆魔晶石放進了她手中——和之前那枚耳墜的材質一樣，只不過這次被打磨成款式簡約的菱形吊墜。晶體中附有火屬性魔法，因此總是散發著輕微的熱度，彷彿人體長期接觸後留下的餘溫。
據說某部分特殊魔晶石的力量來源於製造者的願望，義族渴求安息的願望創造出能夠召喚隕石的黑魔石，賽特拉代表守護和新生的願望誕生出蘊含神聖魔法的白魔石。
——那麼送她魔石的人又許下了什麼願望？
巴哈姆特展開雙翼，高空中冰涼的狂風和細雨洗去紛亂的思緒。遺忘之都近在咫尺，然而如星河般絢麗的命運幕牆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人類的身軀在它面前無比渺小而脆弱。
她的攻擊就像沒入深海的水滴，甚至無法泛起半分漣漪，堅不可摧的幕牆不但阻隔了她的前路，也阻隔了最後一絲希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或許可以改變這條江河兩旁細小分支的走向，但無法撼動一整條河流，它最終還是會奔騰著彙入大海，走向既定的結局。
薩菲羅斯希望她認輸，只要和傑諾瓦融合，她就能擁有和他一樣強大到足以改變命運的力量，無論是打破幕牆還是逆轉時空都能夠輕易成功。永恆的力量和生命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無法拒絕的條件，一切的最優解，可這樣做才是徹底的失敗，不僅背叛了她的星球和朋友，也背叛了她自己。
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會放棄。
希森靠在幕牆邊緣，握著手裡的治療系魔石慢慢恢複消耗過度的身體。不知她是否因為疲勞過度産生了錯覺，在逃出北方大空洞以後，碧綠的魔石似乎變淡了一些。
不過此時她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天幕上的隕石正不斷逼近地面，此刻浪費的每一秒都意味著數以萬計的死亡。她無法打破命運幕牆，所以打算開啟時空裂縫強行穿入遺忘之都，雖然依法露娜警告過她的身體無法承載這種力量，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是高於死亡的。
她把手放在毫無溫度的幕牆上，集中精神正要調動體內的神聖魔法，耳邊卻響起了一聲熟悉而又溫和的嘆息。
在尼布林海姆事件發生之前，在那段幻夢一般美好的時光裡時，每當她做出什麼任性的行為，比如晚上熬到淩晨不肯睡覺，又或者是不小心把銀白的長發打成死結，薩菲羅斯就會垂下眼眸，無奈而又縱容地笑著嘆氣。她很喜歡看他這幅模樣，總是樂此不疲地換著花樣捉弄大貓，看著從無所不能的神羅英雄對自己無可奈何。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道聲音了，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聽到。因為成神之後的薩菲羅斯從不這麼做，只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慢條斯理地提醒任性過後需要付出的代價。
“……時空裂縫的本質是時間與空間混合組成的亂流，”昔日溫柔的語調如同大提琴的獨奏曲，“貿然進入會讓你迷失在其中。”
希森回過頭，感覺自己應該是真的瘋掉了。銀發豎瞳的特種兵站在林間斑駁的陽光中，淡金的光輝為他鍍上一層璀璨的淡金，那雙美麗的碧綠豎瞳如同深淵上的湖泊，寧靜而又深邃。
分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連每一根發絲的弧度都不曾改變，所展現的氣質卻截然不同，以至於她一眼便能區分出過去的英雄和如今的災厄。
可面前的人應該早就死了，屬於她一個人的英雄死在尼布林海姆的大火裡。所以一定是她的精神出了問題，就像在北方大空洞時那樣。
“……薩菲羅斯？”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又擔心自己會戳破這道美好的幻覺。
“嗯，我在。”銀發的特種兵彎起唇角，眼中似有星河流淌。他抬起手，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握住了她停在半空中的手，黑色的皮革手套傳回冰冷卻又真實的觸感。
“為什麼……怎麼會……”她的聲音開始哽咽，“薩菲羅斯，你明明——”
“因為我答應過，不會讓你死亡。”銀發的特種兵輕柔地說，“答應過會成為你一個人的英雄。”
所以他回來了，從少年到英雄，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回到她身邊。
溫熱的液體如同斷線的珠鏈從臉頰滑落，她呆滯在原地。無論眼前的薩菲羅斯是真實也好，是幻覺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因為她真的很想再見他一次，即便明知道是假的也沒關系，僅僅是這點念想就已經足夠支撐她走完剩下的路。
“……我該怎麼做？”她緊緊抓著對方的手，一邊在哭，一邊卻又在笑，“我已經盡力了，但每次都還是差一點……你說星球會不會選錯人了，我根本沒能力救任何人。”
“你已經做到了，所以我才會出現。”死去的英雄沒有體溫，但他的懷抱很柔軟。銀白的發絲如同月光灑在她的肩頭，高大的特種兵動作輕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別哭，不是約好要一起改變命運嗎？”
她抬起頭，猛然想起了什麼。
銀發的特種兵低下頭，碧綠的豎瞳像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一樣專注又溫柔：“你的身體無法承受開啟時空裂縫的力量，但是你可以藉助涅墨西斯作為載體，它能夠替你承擔一部分傷害。”
“就像未來的你那樣？”希森很快反應過來，怪不得薩菲羅斯每次都用正宗劈開時空裂縫，“我還以為那是為了……彰顯格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