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銀發豎瞳的男人優雅而恣意,彷彿身下所坐的不是沙發,而是星球末日以後的王座。薩菲羅斯的面容依舊與她記憶中的完全一致,然而氣質卻又全然陌生,屬於英雄的溫和與剋制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陰鷙森冷的侵略性和壓迫感,銀鱗的蛇終於卸去偽裝,亮出獠牙與毒汁。
在捕食者面前,任何示弱的舉措是致命的錯誤,只會暴露自己的破綻和弱點,所以她沒有嘗試逃跑,也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恐懼,憤怒,不甘,”薩菲羅斯饒有興致地彎起唇角,“啊,還有一些很有趣的東西,但你好像不想被我發現。”
傑諾瓦擁有讀取思維的能力,她內心的想法無所遁形。希森沒有理會他的話語,平靜地開口:“你大費周章離開生命之流,應該不只是為了和我敘舊吧?”
“看來那個孩子並沒有告訴你,”覆蓋著黑色皮革的指抵住唇畔,他的語氣溫柔得詭異,“我來拿回屬於我的禮物。”
她冷冷地看著他:“我不屬於你。”
“哦?”薩菲羅斯嘲弄般地輕笑一聲,隨後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將近兩米的高度讓偌大的客廳變得狹窄而迫人。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彷彿只是一個眨眼之間,對方冰冷的氣息便掃過了她的耳畔。他們離得很近,近得希森能看清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伸手便能觸碰到那張俊美面容上每一寸完美無瑕的輪廓。她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身後,掌心凝出鋒利的冰茫。
“負隅頑抗毫無意義,無論是你,還是你那些所謂的朋友。”碧綠的豎瞳宛如裂開的深淵,劇毒的星河流轉閃爍,引誘獵物墜入萬劫不複。他抬起手,分明是輕柔的語氣,卻令人毛骨悚然,“結局早已註定,不要抗拒你的命運,學會——接受我。”
“我不是你的母親,對著我許願沒用。”
希森側過頭想要躲開,可她已經退無可退,毒蛇咬住獵物脆弱的頸脖,絞緊獵物的身軀。冰冷的黑色皮革攀上她的肌膚,宛如蛇鱗緩緩滑過,激起一陣戰慄。薩菲羅斯將她臉側的齊肩短發別到耳後,彷彿他們還是戀人時那般親暱而自然。
赤紅的耳墜隨著他的動作在發間搖曳,在夜色中如星火般醒目。碧綠的豎瞳微不可察地頓了頓,語調裡的愉悅卻半分未減。
“我還是習慣你以前的模樣。”
她擋開對方的手,竭盡全力抑制住自己的顫抖。
“真巧,我也比較喜歡以前的神羅英雄。”
薩菲羅斯側了側頭,漫不經心道:“很遺憾,沒用的東西只會被淘汰。”
“比如你?”希森帶著些許報複性地彎起唇角,“還是永遠待在生命之流適合你。”
“那麼,”他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像是因此變得更加愉悅,像是終於找到了心怡玩具的捕食者,“我很期待,畢竟會掙紮的獵物才有趣。”
在冰刃斬下的那一瞬間,薩菲羅斯張開雙手,不躲也不閃,既像是擁抱,又像是嘲弄。他笑了起來,希森曾無數次見過銀發特種兵的笑容,苦澀的,諷刺的,開心的,憤怒的,卻沒有任何一次像此刻這樣發自內心的愉悅。
他終於不再痛苦了,不用再受“人類”這個身份的束縛,不用再壓抑和隱藏真實的自我。
所以她下手的時候也沒有猶豫。
思念體沒有痛覺,不會流血,即便被攔腰斬斷,也不過是化為黑紫色的煙霧消散。來自過去的幽靈重新歸於黑暗,毒蛇的吐息卻久久無法散去。
“試著繼續逃跑吧,我可憐又可悲的季節,直到哭喊求饒的那一天。”
渾身的力氣彷彿都在剎那間被抽空,本就搖搖欲墜的偽裝徹底碎裂。希森扶著牆壁緩緩坐在地上,冷汗浸濕了額前的發絲。
薩菲羅斯最近並沒有拿到新的傑諾瓦殘片,理論上來說他的力量不應該恢複得這麼快。難道這個世界也有類似中元節或者萬聖節的日子,每年一到特定時間就鬼門關大開?
即便只是思念體,她也能憑借直覺感知到對方的力量,薩菲羅斯並不是不能對她動手,只是暫時不打算對她動手。他在等待,優秀的獵人往往具備足夠的耐心,只會選擇在最好的時機出手。
也許過了許久,也許只是一瞬,凝固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希森終於艱難地平複下呼吸,在黑暗中摸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置頂的聯系人。
“大半夜的,你見鬼了?”對方幾乎是下一秒就接通了電話。
“哇哦,這都能猜到,珍珍太聰明瞭。”她非常潦草地誇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死去的前男友突然開始攻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