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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揹著癟癟的揹包,在榆園小區的物業辦公室裡領取了快遞,抱著紙盒,拖著疲憊的腳步返回自己的小公寓。
不知是誰在她的房門上用透明膠帶貼了一張電費催繳通知單。她小心地把它揭下來,摸出鑰匙開啟房門,把揹包和快遞紙盒輕輕放在玄關的地板上。
“郝嘉慧,你在嗎?”她大聲說,“我回來了。”她重重地帶上門,彎腰換上拖鞋,“家裡該交電費了,你看見了嗎?”
房間裡靜悄悄的,喬伊甚至能聽到自己剛才說話的一點兒回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家裡那種熟悉的味道雖然淡淡的,但是還在。
傍晚的斜陽透過窄窄的西窗,照亮了房間一角的開放式廚房。
光滑的白色大理石料理臺面上放著半棵白菜,那缺失的一半在一週前被郝嘉慧親手做成了酸溜捲心菜,在最後的晚餐中被他們一起吃掉了。她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舌尖彷彿還殘留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這剩下的半棵白菜如今已經有些萎蔫,然而被切去一半的菜心卻高高地翹起來,吮吸著日漸幹癟的根莖,蓬勃而恣意地向上生長著,像一株新生的樹,又像一朵怪異的花,讓她想起魯迅先生在《傷逝》中描寫過的那半株白菜,放在涓生離去後的灶臺上,旁邊還有一把銅元,背叛了愛情的涓生希望子君能以此堅守更多的時日。
她靠著櫥櫃慢慢坐下去,地磚光滑而冰冷。
“郝嘉慧,我知道你愛我,你絕不至於背叛。”她低聲說,流下淚來,“記得嗎,子君養的那隻小狗阿隨最後都回來了,郝嘉慧,你當然更要回來,我真的很想你……”
喬伊一直認為自己很喜歡小動物。
“我好想養一隻貓呢!”剛搬進這個小家的時候,她曾經這樣對郝嘉慧說。
“可是,租房合同裡寫明瞭不能養寵物。”郝嘉慧正色回答,見喬伊有些失望,趕忙摸摸她的頭,笑道,“不過沒關系呀,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有自己買的房子,到時候隨便你養幾只都可以。”
喬伊從地磚上站起身,把電水壺拿到水龍頭下,接了大半壺水。
“郝嘉慧,”她扣好壺蓋,“清明節我回g城去給我爸掃墓,回來之前我媽對我說,要給我在s大學附近買一套小房子,到時候說不定我就可以養貓了。”她接通電源,按下燒水開關,“還有,我把你的照片給我爸看了。”她走向玄關,把快遞紙盒拿起來,邊往回走邊拆開。
那套《哈利波特》捧在手裡沉甸甸的,按順序插在附贈的一個樣式很精巧的淡金色小書架裡。
“有些時候,我很希望你能像‘差點兒沒頭的尼克’那樣回到這裡;而另外一些時候,我卻更希望你會一直走下去,就像鄧布利多說的那樣,‘死亡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 她輕輕摩挲著那排很有質感的書脊,“你,還有我爸爸,貌似都沒做過什麼值得下地獄的事,現在,你們應該都在天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