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喬伊當然知道,還有一條很極端的尋人途徑就是去網上進行人肉搜尋,但前提必須是被搜尋的人發生了足以吸引公眾眼球的故事或者事故。
她急三火四地趕回小公寓,開啟自己的膝上型電腦,在搜尋引擎上輸入了“n大學博士生郝嘉慧”幾個字,輕敲一下回車鍵,幾乎立刻就找到了答案。
電腦螢幕上跳出了很多條圖文並茂的訊息,內容其實十分簡單,簡單得近乎荒謬。
三月二十九日那天早上七點半,郝嘉慧搭乘長途客車抵達了鄰市,又坐了一段公共汽車,在差一刻鐘八點的時候到站下車,馬路對面就是他要去的鄰市古籍圖書館。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早晨,路上滿是很平常的車和很平常的人。
郝嘉慧應該穿過馬路,走進圖書館大門,在大廳裡遞上學生證和借書證,然後等待被準許入庫查閱資料。
可就在他橫穿馬路的那一刻,意外發生了。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匆匆駛過,幾乎完全沒有減速就撞上了他。他被撞得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拋物線,重重地落到離車站十幾米外的柏油路面上。
好多條訊息,好多張照片,好多段影片,使坐在電腦前的喬伊幾乎身臨其境。
圍觀的人群,呼嘯的救護車,趕到現場的警察,更有不知所措的肇事者顫抖著嘴唇說:“我……我……就是有隻小蟲子或者灰塵什麼的突然飛進眼睛裡了,我使勁兒一閉眼睛……還有,公交車一般都是後門下車,我真沒想到車頭這邊會突然有人走出來……”
即使被馬賽克擋著臉,喬伊也能辨認出那是一個與郝嘉慧年齡相仿的小夥子,一身都市白領的衣著,身材有點兒瘦弱,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模樣甚至比郝嘉慧還要斯文三分。
圍繞著圖片和影片的文章和評論內容更是五花八門——有的說走路不該看手機,下公共汽車不能從車頭那一側走出來;有的說國內學校應該重視從小對學生加強交通安全教育;還有的說交通管理部門應該多畫幾條斑馬線,在交通高峰期多派幾個值勤警員疏導交通;更有人振振有詞地批評市政府把納稅人的錢都用到哪兒去了,怎麼不多建幾座過街天橋,多修幾條地下通道;甚至還有一群人在討論早上八點鐘上班到底符不符合生理心理規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在這些訊息中,郝嘉慧就靜靜地躺在長短不一、良莠不齊的一段又一段文字之間。即使打了馬賽克,喬伊也能看出來,他的身上穿著她在四天前的清晨親眼看著他穿上的那套衣服,背上揹著她上個月幫他洗淨晾幹的深灰色雙肩揹包,四肢以一種很奇怪的角度伸展著,身下漫著一大灘血跡,在電腦螢幕上看上去幾乎是深棕色的,像極了他特別鐘愛的意式濃縮咖啡的顏色。
血泊之外,還有一個銀白色的小物件在朝陽中熠熠地閃著光,喬伊把圖片放大了細看,那是他的手機,是那部四天來她怎麼也打不通的手機,已經在陌生城市的道路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