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元盛帝正在伏案批閱奏摺。一位太監手持周章疾步走入,啟稟道:“雲南急呈奏本,緬甸要犯逃脫。”
元盛帝聞言皺眉,接過奏章,細細讀後,勃然大怒,重重的將奏章拍在案上。
“虎兕出於押,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元盛帝憤怒的斥責聲在殿內響起。此話出自《論語》,意為老虎和犀牛從籠子裡出來傷人,龜玉在匣子裡被毀壞,是誰的過錯?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寂靜聲。
此時正值清晨,養心殿內並無大臣。殿內的太監、侍衛們見皇上大怒,跪倒了一片。他們均不知其意,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將頭伏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喘。
元盛帝在震怒過後,冷靜了下來。
周圍只有太監和侍衛,太監的學識自不用說,侍衛都是些金人子弟,騎射武藝毫無問題,但才學恐怕差強人意。他這一問,又有誰能回答。
元盛帝自嘲的搖了搖頭,正要嘆氣之餘,聽見一個清潤洪亮的聲音從偏殿處傳出:“是典守者不能辭其責!”
隨著說話聲,一個年輕的身影低著頭從偏殿中走出,恭敬的跪在地上,“恕奴才斗膽,回答了皇上的問題。”
“典守者不能辭其責?”元盛帝重複了一遍那人的回答,神色一緩。
此話套用了原文註釋中“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毀,典守者不得辭其過”的後半句,但將“過”改成了“責”。原文強調的“過”,而經此一改,追究的是“責”,正合了元盛帝心中所想。緬甸的要犯逃出,不是要犯的強悍,而是雲南官員的無能,元盛帝大怒,要的是問其責,而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不得辭其過。”
“回話者何人?抬起頭來說話吧。”天色微亮,養心殿內光線暗淡,那人一直低著頭跪著,元盛帝看不清楚,且是個陌生的聲音,便命令道。
“奴才名叫琨寧,謝萬歲恩典!”那人緩緩的抬起頭,一張年輕俊秀、正是風華之年的臉龐露了出來,四周的燭光對映到他臉上,猶如一顆夜明珠在殿中熠熠發光。
“琨寧?”元盛帝微微一怔,這張臉與記憶中的英俊少年重疊,“原來是你。”
“正是奴才,翰林院今日派奴才輪值,剛才奴才剛走到偏殿聽到皇上的問話,所以斗膽作答,請皇上恕罪。”
元盛帝微微頷首,能在此時機智作答,可見其漢學的基礎打的紮實,答得正如己意,可見其對政事也頗有見地。而且今日是元盛帝起早了,翰林輪值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才到,琨寧一早便來了,足見其勤勉盡職。
元盛帝心中欣慰,不枉他當日明示主考官,將他選入了翰林院。
“朕難得與金人研習漢文,今日既然說到了《季氏將伐顓臾》,你不妨好好給我說說這一章的意思。”元盛帝微笑的問道。
“是,皇上。”琨寧眼中閃耀自信的光芒,不疾不徐的答道:“重教化,修文德以懷人,不起則都分崩離析,禍起蕭牆,此後聖人之見也。然,世易時移,如今之世,遠方多頑固不化之人,僅以教化化之,不示之以威勢,則反易生妾心。如此,於國于都,應首重教化,修文德以服人,使遠者來之,來者安之,且加之以威力,防微在漸,不然,就真正是‘虎兕出於押,龜玉毀於櫝中’了。”
“唔。”元盛帝讚許的用手指在案上輕輕的磕動。“若金人中,再多幾個如你這般博聞強記、精通漢學之人,我也不用擔心無人可用了。”
此言一出,琨寧激動萬分,伏地額手相抵道:“謝皇上賞識!”
元盛帝見狀,臉上笑意更濃:“平身,起來說話吧!”
“奴才謝萬歲恩典!”琨寧站起身來,一張臉如同朝霞般紅豔,眼中的光明亮得讓人無法忽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