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派胡言!”劉芷蔓怒不可遏,倏地站起,高揚右手狠狠甩下,卻被汪岐蘭在半空截住。
劉芷蔓身形修長,汪岐蘭小巧玲瓏,原本劉芷蔓這一揮迅如雷霆,但手腕被握在汪岐蘭手裡後,劉芷蔓卻痛的差點掉下眼淚來。這女人手是用生鐵做的嗎?如鐐銬般箍住她的手腕,又緊又硬無法擺脫。
汪岐蘭任劉芷蔓掙扎了片刻,忽的鬆手,劉芷蔓向後坐倒在榻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汪岐蘭。
汪岐蘭重新坐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撫了撫手,每日堅持的射箭,很有成果,她挺滿意的。
在一旁的黃家瑞呆若木雞。她聽見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是不是要趕緊回去稟報父親。
半晌,劉芷蔓才從莫大的屈辱中緩過神來,搖晃著起身。
“我們走!汪岐蘭,你給我等著,我要這揚州城裡再也看不到這祥泰二字。”劉芷蔓咬牙切齒的甩下一句話,急急的向門外走去。黃家瑞和隨行的兩個丫鬟蒼白著臉,緊隨其後。
黃家瑞走到門口,忽然轉身對汪岐蘭施了禮,“告辭了,汪小姐。”說完速速的追劉芷蔓去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下意識覺得應該如此。
汪岐蘭望著飄動的紗簾,靜默了片刻。
她每日都會看京中傳來的邸報。從近日那些紙上的隻字片語,她已確定,皇上對張言煜的耐心已經耗盡。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新羅景鴻對張言煜的忌憚。張言煜三朝重臣,經營官場50載,身居高位,投靠他的人如蠅之附,即使他不想植黨營私,但以他為首的漢人文官儼然已成一黨。皇上執政之初,一手依仗本族的武官柯爾泰,另一手倚重漢族的文官張言煜,穩穩的接住了先皇留下的江山。然而皇上每天下朝後都同她抱怨,唯恐他們之間的朋黨之爭,動搖了大金朝的朝堂。十年來皇上一直費盡心機的保持著雙方力量的均衡,緩和他們的鬥爭,無時不刻警戒著他們營結朋黨。自從三年前柯爾泰去世後,皇上就將所有的目光放在了張言煜的身上。她知道皇上,一直在等,在等機會,可以抓住張言煜的小辮子,只要抓住,他便會像獵豹一樣出擊,摧枯拉朽般的擊垮張氏一黨。
皇上是普天下都知道的寬仁之君,但唯有她知道,他明察秋毫,洞悉情偽,為了朝廷的安定,佯裝糊塗;他的心若猛獸,孤勇強悍,為了贏得臣民愛戴,覆蓋上溫文爾雅的面具。她曾花那麼多時間,安撫他每日下朝回宮後的憤怒,傾聽他遇到難題困擾時的煩憂,陪著他圍場縱馬賓士,舒開他因國事緊鎖的眉頭。
她現在不在他的身邊了。她日日看著邸報,一次次的看他將自己的崢嶸裸露於世人之前,舉起利爪前再無躊躇。
新羅景鴻,已丟棄了面具,放出了猛獸。
汪岐蘭,輕嘆一聲,走了出去。
……
劉芷蔓像風一樣,急速的穿過大堂走出祥泰成衣鋪。大堂裡的人匆匆瞥見她冰寒的臉和跟在後面丫鬟空空的兩手。黃家瑞也跟著出來,一臉的惴惴不安,身後的丫鬟同樣空著手。
大堂裡靜了一息後,由原來的嗡嗡聲,變成了哄哄聲。
“劉芷蔓沒有買!”,這訊息比“劉芷蔓要買三件”更轟動。
“祥泰好肥的膽子啊。竟敢拒了劉芷蔓。”
“看劉芷蔓那樣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汪岐蘭說了什麼,讓劉芷蔓氣成這樣?”
門簾一起,汪岐蘭也走了出來,神情和進去時一樣,淡然無波。
翁亮正候在門口,心中忐忑,見汪岐蘭如此模樣,便放下心來。
汪岐蘭向他擺手:“無事了,後面的都照規矩來,進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