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平和汪六在村口,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的分頭走開了。
呂平走的是左邊。他挨家挨戶的敲開門,恭敬的說明來意。不出所料,村民們聞言紛紛搖頭。輯絲向來供不應求,每家到了蠶絲繅制的季節,都有固定的客商上門來收,到此時來,誰家會有存貨。呂平一一謝過村民,也不氣餒,繼續往前走。
拐過一處巷口,見一個年輕的女子肩挑著一擔水,緩緩走在前面。
巷子窄,女子挑著水便擋住了呂平的路。呂平恐驚到女子,也不逾越,慢慢的跟在後面。女子未曾察覺,顧自前行。走過一處矮牆,忽然一隻黑貓猛的竄出,女子不由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扁擔斜了斜,一側的水桶似乎要墜落。
呂平見狀立刻一個刺步,一手穩住水桶,一手扶住了女子的手肘。
女子甫一驚嚇,現在回過神來,見一個陌生男子扶著自己手肘,立時面紅耳赤,像被蛇咬了一樣甩開呂平的手。
“你是什麼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女子倏的放下水桶,將扁擔握在手裡,戒備的問。這小小的村莊雞犬相聞,眼下又不是商戶上門的時間,哪來的生客。
呂平自是知道唐突了女子,立時道歉:“我是揚州祥泰布莊的夥計,名叫呂平,是來收生絲的,剛才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請姑娘恕罪。”
女子見他態度恭謹,看面相也是勤懇樸素之人,剛才也確實為了幫她,便緩下口氣,怪道:“現在又不是收生絲的季節,你現在來有何用?”
“小的自是知道不是時候,但是我家布莊今年遭對手算計,沒了貨源。我家小姐命我們四處找找,尤其是這輯絲,是我家小姐最想要的貨,於是同我們幾個,一起來這撞撞運氣,萬一遇到哪家有存絲,哪怕付高價,也要立即收了去。如果沒有,能夠定下來年的貨也是好的。”呂平耐心解釋。
那女子聽他的話不似作偽,但又覺得奇怪,“怎麼,你家是小姐當家?”
女人出門經商,尤其是閨閣女子,實屬罕見。呂平也理解女子的驚詫,便一五一十的告之,老爺新喪,唯小姐一女,故小姐接過衣缽,學習經商云云。
女子聽完,沉默片刻,問道:“你家小姐,現在哪裡?”
呂平聽了,大喜過望,忙說:“姑娘,您家是否有存絲?我家小姐,現在就在村內,那棵大香樟下,如果您有存絲的話,我立時叫小姐過來,價錢由您和她親自談。”
“什麼存絲不存絲的,還想要明年的貨,要知道我們年年的貨都是早定了的。我只是有幾分好奇,想見見您家小姐。”女子一手叉腰,一手將扁擔拄著地,語氣間並不客氣。
“哦。”呂平聽了頗有些沮喪,也不知道帶她去見小姐,會不會惹小姐生氣,但看看她纖細的身板,和兩桶滿滿的水,便說道:“那我先幫你把這兩桶水挑回家,再帶你去見我家小姐。”
女子聞言,兩條細細的眉毛挑了挑,也不客氣,爽利的將扁擔遞給他。
呂平接過扁擔,蹲下挑起兩桶水,“走,你在前面帶路。”
女子笑了笑,呂平才驚覺這女子笑起來倒是好看。未等呂平回笑,女子就轉過了身,朝家中的方向走去了。
呂平默默的跟在身後,那女子也不多言,偶爾轉過身來,看他一眼,見他只低頭看自己的腳跟,便回頭顧自一笑。
女子的家偏在村的一角,門口趴著一條又大又兇的黑狗,看見呂平便立起大聲叫喚。女子輕輕一喚“小黑,別叫,是客人”,黑狗便搖著尾巴,矮下身來,繼續趴著了。
呂平老老實實的進了女子的家門,將兩桶水倒入廚房的水缸。女子遞過來一個茶缸:“來,喝口水,歇息會。”
“謝姑娘。”呂平接過大口喝起。已是夏天,呂平擔了一路,出了點汗,正覺口渴。
“巧娘回來了,有客人來家中了?”內屋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呂平暗想,原來那女子叫巧娘。
“是,有個路過的好心人,幫我挑了水回家。”巧娘撩開了竹簾,走進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