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澄沒有再多說,而是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走到鋼琴前坐下,無聊地按了幾個琴鍵,忽然扯開了話題。
“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爸很早就給我存了一部分資産,滿了十八歲才可以歸我用。所以……現在我有很多錢,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可以送你。”
聽到這種“好訊息”,喻挽靈才不期待,她只會覺得惶恐不安,這種不屬於自己的財富她可不敢貪,趕緊說:“不要不要!我什麼都不想要!”
江斯澄沒多說什麼,就冷淡地“哦”了一聲。
喻挽靈捧著送不出去的禮物,尷尬地幹站著,有點手足無措。她掃了一眼亂糟糟的大廳,以前寄住在別人家時養成的勞碌病又犯了,小心地問:“嗯……需不需要我做什麼?幫什麼忙?這裡不需要收拾嗎?”
江斯澄立刻拒絕了,“不需要。你不用幹什麼,這些事都有專門的保潔會處理,他們明天會來打掃,這是他們的工作。”他冷淡地掃她一眼,“不坐下來嗎?你好像喝上頭了。”
經他提醒,喻挽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確實很燙,像燒著了一樣,腦袋感覺有點飄飄然,腳底像踩棉花。
看來酒的後勁是上頭了。
她坐到沙發另一頭,斜趴在扶手上。
兩個人沉默地坐著,空氣沉寂下來。
喻挽靈把禮盒放在一旁,心裡有一點失落,想著這個禮物該怎麼辦呢?
但是她也只糾結了一會兒,因為她想多回憶一點開心的事。今天一天都沒人和她說話,她憋得慌,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忽然感覺有好多話想找人分享。
可是她在南槐沒有特別交心的好朋友,她好懷念來南槐之前的生活,以前都是住校,雖然住的條件比這裡差遠了,但是幾個女孩住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可熱鬧了。
來了南槐以後,她連個聊天的人都沒有,遇到開心的事都找不到人分享。
現在,這個大房子裡只有她和江斯澄兩個人,她只能和他分享了,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聽。
“你知道嗎?今天有一件事讓我好高興呀。”
江斯澄沒應聲。
不回答就當他沒拒絕,分享欲爆棚的喻挽靈開始絮叨:“我發現我媽媽把銀行卡的密碼改了哎,改成了她領養我的日子。”
江斯澄聽了只覺得離譜,他很不解,“搞不懂你,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被人在意的感覺呀,這還不讓人高興嗎?她在乎我,她記得我是哪天開始當她女兒的哎。”
江斯澄共情不了,只覺得匪夷所思,“你們不是吵架了嗎?她不是生你氣嗎?”
“對呀!她是生氣了,但是她也是為我好嘛!”她解釋,“唉……你之前不是總說為什麼她利用我我還要對她死心塌地嗎?說實話,我是真的覺得,作為她收養的女兒,她對我已經不錯了,人不能既要又要,跟著她,我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過得自在很多,我知足了。”
“不用看人臉色,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我在爸爸媽媽家也不敢任性不敢亂說話,怕爸爸媽媽更喜歡弟弟妹妹;在伯父家的時候又不敢閑著,看見家裡在忙要主動去幫忙,因為我本來就是個累贅了,怕他們更嫌棄我是個光吃飯不幹活的……”
江斯澄沉吟一會兒,忍不住沉聲問:“那你現在自在嗎?在我家自在嗎?”
喻挽靈聽了,只苦笑,“寄人籬下,怎麼可能自在呢?”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緒,也提高了她的膽量,她沒有絲毫猶豫就直接說出了平時不敢說的話:“光吃飯這點就夠嗆,吃飯還得像你一樣不能說話,憋死人了。”
江斯澄沉默了。
喻挽靈有點醉意,講話也不在乎有沒有邏輯了,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我知道無論是媽媽還是你,對我已經算不錯了,我很知足……就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難過……有誰在乎我怎麼想的呢?爸爸媽媽把我留在老家,從沒問過我是什麼感受……堂哥堂姐紮我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她們想動手就動手……我媽媽想利用我,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現在我想留在你家了,她又逼我一起搬家,我知道賴在你家是不對,可是她根本就不過問我真正想要什麼……”
說到傷心處,喻挽靈哭起來,她摘掉眼鏡擦眼淚,肩膀跟隨著啜泣的頻率顫抖。
“誰在乎我呢……誰會真正問我想要什麼?大家都只會分給我一點點愛,怎麼沒有人只愛我呢……我不貪心……我真的不貪心,多愛我一點點我就會好高興……”
聽到她的啜泣聲,江斯澄抿了抿嘴唇,語氣僵硬地問:“你哭了?”
喻挽靈難為情地把臉埋起來,不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江斯澄用手摸著冰涼的琴鍵,語氣不太自然地問:“那就別想這些。”
“江斯澄……”她冷不丁叫他一聲,因為剛剛哭過,所以鼻音很重,“我覺得你也不算很壞,我會留下來……不是因為你總拿東西誘惑我。如果我覺得你是個很壞很壞的壞人,你拿什麼都誘惑不了我。你願意幫助我的學習……我也好開心,八音盒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想補一個新的給你,我挑了好久好久,還拉著梁倩陪我逛遍了南槐的商場才找到這款……所以……”
她委屈巴巴地抽噎了一下,懇求:“我第一次給別人這樣準備禮物,而且對我來說真的好貴呀,你收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