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壹】入囚籠
乾泰十六年,懷王世子蕭允墨自請隨忠勇公出徵蒙古。
彼時蒙古可汗達瓦病重,王妃茉失裡還未有身孕,各部首領各懷鬼胎,蒙古朝內一片混亂。大齊第一悍將,忠勇公李昴向皇帝請纓,趁蒙古國內亂四起出兵,收回百年前被蒙古侵佔的綏寧三城。
蕭允墨違背老懷王命他低調藏拙的旨意,求一向交好的太子向皇帝舉薦他同去。
如此忤逆父親,蕭允墨料想老懷王定不會善罷甘休。李昴治軍嚴明,從不許妻妾隨軍,謹慎起見,他命一名侍女扮作祁襄留在府中,將她偷偷送至南郊的農莊安置。
起初一切相安無事,祁襄每日在莊子上與農人們學種瓜果,頗有田園雅趣。
約莫過了半月,有一日隨她來莊子上的範嬤嬤從外頭回來,急匆匆將她從田埂上拉回屋舍,一臉嚴肅道:“姑娘,咱們得想辦法逃出去。”
祁襄不解:“出什麼事了嬤嬤?”
“我方才去河邊洗衣服,見到幾張熟面孔,彷彿是晉陽王府來的人。”
她也緊張起來:“當真?”
“應該不會錯,姑娘,許是府裡的眼線發現了什麼,這裡已然不安全了,咱們得快走!”
二人速速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出了莊子,經由樹林往西走。祁襄計劃去十裡之外,太傅楊大人的別院投靠,那些年祁襄跟蕭允墨一同去拜訪過多次,她知楊致先是位剛正的君子,亦是他鼓勵世子殿下一展宏圖,或許願意為自己提供庇護。
走了一刻,終於出了樹林,林子裡傳來輕微的異響,祁襄眼見面前的路開闊無比,又空無一人,抓著範嬤嬤的手道:“去那座窯廠裡避避。”
她們跑進廢棄的磚窯廠,此處顯然空置已久,推門而入,一股近似血腥氣的鐵鏽味撲面而來。祁襄捂著口鼻,蹙起眉頭朝裡走。
轉了一圈,二人決定在窯爐內暫避,這座窯廠好幾座大窯並立,彼此之間有細道相通,便於轉移藏匿。
在窯中等了許久,本以為甩開了追兵,未來得及喘口氣的功夫,窯室的門被轟然開啟。
雜亂的腳步聲回響在空曠的大屋之中,他們的人彷彿遊走在窯室的每一個角落。二人深藏於一處窯爐底部,她們將磚頭齊齊整整壘在上方入口處,若不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下邊別有洞天。範嬤嬤將祁襄護在身後,警覺地辨認著近處的聲響。
來人裡裡外外搜了一圈後,只聽一人說:“大人,似乎也不在此處。”
被叫“大人”的沉聲道:“不可能,前去一連幾裡都是荒地,她無處藏身,必然會選躲避處,既然方才的宅院都沒有,就只能在這裡。”
此人忽然狠狠道:“你,快求求你姐姐出來,不然,我便在此處了結了你性命!”
緊接著,是一人跌在地上的聲音。
“啊!” 那人驚叫出聲,是祁延,“阿姐救我!”
祁襄咬著牙沒吱聲。
刀刃出鞘的聲音劃破空氣,在空曠的窯室裡掀起陣陣餘音。
祁延哀嚎道:“求求大爺別殺我!我姐姐真的不在此處!”
那人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惡狠狠道:“她若不在此處,那便算你白死了!”
大刀揚起一股風,祁延的慘叫響徹整個窯室。
“且慢!” 地底下傳來呼聲,片刻後,祁襄從一座窯爐的拱門中緩緩走出。
範嬤嬤拼了力氣按住她,最後她只得將她拍暈才脫身出來。她走到那群人面前,對著癱在地上的祁延冷冷道:“起來,像什麼樣子,丟人。”
“阿姐!”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伸手拉住她,“你真的在這裡!”
“叫你在府裡乖乖待著,是不是又偷跑出去,才會被他們逮到?”
祁延滿臉心虛,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在說什麼:“早就跟朋友們約好的……”
祁襄沒搭理他,看著那個拿刀的管事,問:“你們是從晉陽來的?”
那人收了刀,面無表情地回答:“懷王殿下請祁姑娘回去,有要事吩咐。”
幾天後,她被帶回了晉陽懷王府,她與蕭允墨初識的地方。
老懷王蕭敬逸在外人看來同他的名字一樣,謙遜溫良,無欲無求。若不是知道他毒害親子,祁襄也會認為,他真是一位慈祥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