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寒風在窗外呼嘯不止,聶昭目中卻燃著熾熱的闇火,而蕭允墨如寒潭一般的眸子亦深不見底,他們在對方眼裡看見自己,也看見深藏的野望。
新年第一日,他們經扶餘上了雪山,山那一頭,便是朔金王城臨闕。
進山行了半日,天降大雪,寒風卷著雪花在林間肆虐,迷了眼前的路。祁襄穿了狐裘,卻仍覺北風凜冽,她將手緊緊揣在袖中,縮著脖子艱難前行。
聶昭看見她凍紅的鼻尖,心疼不已:“天太冷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風雪吧。”
他們在一處背風的山坡找到一個山洞,在裡頭生了火,稍作休整。
祁襄將手放在火邊烤了片刻,身子才終於暖了一些,陳年舊傷的疼痛也總算緩解了幾分。
蕭允墨抓過她的雙手捂在掌心,勸道:“小心燙傷,這樣烤火,也容易生凍瘡。”
聶昭從包袱裡拿出小鐵鍋,從外頭舀了一鍋積雪,放在爐子上燒起熱水來。
“一會兒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等到半夜,雪漸漸停了,祁襄提議在風雪再起之前繼續趕路。他們在夜色中穿越森林,積雪反出的光亮卻讓前路意外變得好走起來。
祁襄仔細聆聽著除三人腳步聲以外的聲響,忽然幾聲極輕的響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噓。” 她停下腳步,示意另外兩人也暫停前進。
她聽聲辨位,幾聲呼吸後突然躍起,展開的摺扇接連打下幾支飛箭,聶昭和蕭允墨也拔了刀,紛紛開啟如雨點般飛來的箭矢。
“什麼人!何必鬼鬼祟祟,出來說話!” 聶昭高呼。
箭雨驟然停歇,黑暗中,祁襄看見一支黑色的箭朝蕭允墨飛去,她閃身到他背後,推開他的同時揮扇打飛那支箭,誰知扇葉接觸到那黑箭的瞬間,彷彿觸動了機關一般,從箭身又分離出三支小箭,朝各方射出,其中一支徑直紮進了她的肩膀。
她一吃痛,幾乎沒拿住水裡的扇子,兩個男人同時叫了她的名字,伸手要將她攬進自己懷裡。
這一次卻是聶昭反應更快,他眼見著懷中之人陷入昏迷,對著林中的偷襲者發出了近似野獸的怒吼:“究竟是何人,給老子出來!”
林間緩緩現出一張張青面獠牙的鬼臉,再細看,原是這些人臉上都戴著木雕的鬼面具,他們揹著弓箭,拿著彎刀,將三人團團圍住。
一串“當啷當啷”的聲響由遠及近,一個同樣戴著鬼面具的人慢悠悠穿過夜霧,走到他們面前。此人的衣著相較餘人更為華麗考究,發辮上和腰帶上繫著的寶石、鈴鐺和獸骨發出脆響。
她摘下頭上的面具,竟是位面目清秀的少女。
“阿昭哥哥!真的是你嗎?” 她仰起頭望著聶昭,一雙清亮的眸子神采奕奕。
聶昭愣了半晌,才說:“風鈴兒?”
蕭允墨問:“你認識她?”
聶昭答:“她是朔金巫族首領的女兒。”
但他此刻並沒有心思跟蕭允墨解釋更多,而是急著問那少女道:“你的箭上是什麼毒?解藥拿來!”
風鈴兒看了一眼他緊緊摟著的祁襄,撇了撇嘴道:“解藥我沒帶在身上,你得跟我回去取。”
“那快點帶路吧。” 他將祁襄攔腰抱起,讓她靠在他肩頭。
“這個女人是哥哥什麼人?” 風鈴兒臉上方才見面時的喜悅已然不見蹤影。
“對我很重要的人,所以你快快帶路!”
她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簾:“你隨我來吧。”
巫族的寨子在雪山深處,一座座帳篷隱沒在林中,外頭看上去平平無奇,裡頭卻很是華麗,也極暖和。
風鈴兒請來巫醫替祁襄解了毒,治了傷,聶昭全程眼睛都沒離開她身上一下,全然不顧風鈴兒的臉色愈發難看。
巫醫走後,她終於按耐不住,拽著聶昭的胳膊問:“阿昭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這才看了她一眼,答得心不在焉:“我要回臨闕去。”
“你知道現在臨闕城裡的局勢嗎?你回去,只怕汗王……你三哥不會放過你。”
他的注意力這才從祁襄身上轉移了些許,認真看著風鈴兒的眼睛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來了雪山,我需要巫族的助力。”
這會兒不只是風鈴兒,連蕭允墨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著實沒想到,這小子說要隻身進王城殺他三哥,並不是全然莽撞的冒險,背後竟還藏著如此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