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智者、不是全然冷靜,在洪流裡保持平衡的人。他就在這個時代裡深深地紮根,被自己的朋友、還有戀人捂住眼睛,矇住耳朵。
阿芙拉走向了湯姆裡德爾,看到她過來,裡德爾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做。“阿芙拉,如果你要來,那就走過來吧。”他語氣輕柔,可裡面似乎有著更強硬的內容。
她深深地呼吸來保持冷靜,可是劇烈跳動的心髒讓她無法做到。天然的,猛然被指出和喚醒的東西,根植於她血脈裡,埃弗裡家的詛咒。埃弗裡家的祖先曾經臣服於薩拉查·斯萊特林,簽訂過綿延數百年的契約,而在某一代猝然地毀約,於是這種契約就變成了詛咒頑固地根植在他們的血統裡。
瓊納斯則完全分了心,一直扭頭朝那邊看,他擔心阿芙拉會受傷,卻也走了神,他被阿布的魔咒擊中了,一個粗製濫造的鐵甲咒根本削弱不了什麼,魔咒的推力讓他向後倒飛碰倒了旁邊的沙發。一聲巨響,很多人都回頭看向他們這邊,疼痛席捲著他的全身,瓊半天都很難站起來。在那些古怪的目光裡,阿布平靜自若地朝他走過來,目光下瞥,冷靜到有些陌生地說:“瓊,不要分心。”
“很抱歉,是我走神了。”瓊納斯知錯就改,很誠懇地向阿布道歉。又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瓊納斯的天賦主要在草藥學和魔法史上面,他很勤勉、認真、細心,但對於魔法本源的東西瞭解不深,也沒有過多的鬥爭慾望。他不擅長攻擊別人,最多隻想做到保護自己。這也跟他大部分的選擇差不多,不會過多參與到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鬥爭裡去,而是選擇明哲保身。
“瓊。”阿布道,“雖然這是黑魔法防禦課,但不要理解錯它的意思。實際上來說,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
“這是誰說的?”瓊納斯抬起頭問,“阿布,你這個語氣就像是在複述別人的話一樣。你不覺得有些別扭嗎?”
“並沒有。”阿布生硬地說。
“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瓊納斯突然說,“剛才你攻擊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躁鬱和不滿……但我不知道它們是緣何而起的。阿布,你能告訴我,在你和阿芙拉……不,在整個斯萊特林,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你做了什麼?你跟過來了?”阿布瞭解瓊的性格,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像是這樣篤定地詢問,他之前緊繃的語氣裡産生了紊亂,他試圖抓住瓊的肩膀,但是瓊納斯卻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阿芙拉教過我幻身咒——所以你們沒有注意到。”他壓低聲音,在周圍嘈雜的聲音庇護下說,“我只看到了一點……阿布,你、還有阿芙拉,是眼睜睜地看著布林斯特羅德,折磨那個女孩嗎?”
“你們沒有一個人覺得這太無情、太反常了嗎?”瓊納斯的湛藍的眼睛裡彷彿蘊著濃度失衡的失望和哀痛,“你、你們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阿布腦袋裡亂七八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他覺得自己首先要制住瓊納斯,阻止他把這件事告訴教授,他們的計劃決不能在這裡,尤其不能被瓊納斯影響。他知道湯姆裡德爾是什麼樣的人,他不可能看在佩格——不,正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聯,所以瓊納斯才更加危險。
等他思考清楚了這些,捏緊了魔杖。一道光芒已經率先他一步,正中了瓊納斯的眉心。
“一忘皆空。”阿芙拉的魔杖尖端對準著瓊納斯,在眾目睽睽之下,瓊納斯暈倒了。她的面色蒼白,手抖得不成樣子,誰也沒見過她這樣,她一向都是眼高於頂,驕傲又鮮活,就算是跟格蘭芬多決鬥,受了傷,被教授訓斥懲罰,也沒有真心地懺悔過。可是現在她就彷彿見到了攝魂怪一樣,她的某一部分靈魂被吸走了,僵硬得像是木偶。她望著自己的手,跟著自己許多年的魔杖,好像那是自己嶄新的肢體,自己從未見過它。
湯姆裡德爾從她的背後走近,面帶憂慮地蹲下來:“怎麼了?是因為決鬥失誤受傷了嗎?”他用魔咒漂浮起瓊納斯的身體,然後扶住瓊納斯的肩膀,轉過頭對阿布說,“我把沙菲克送去校醫院,馬爾福同學,麻煩你去告訴梅樂思教授這件事吧。”
“好。”阿布頷首,他扯住阿芙拉的袖子,把她帶出了教室。
他們走得很快,就像是一陣風一樣。阿芙拉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她幾乎像是夢囈一樣:“阿布拉克薩斯……是我做的嗎?”
“是你。”阿布毫不留情地說,可是最後他還是心軟了,“……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讓瓊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結果。”
“你應該慶幸,瓊他非常天真,也非常信賴你,信賴我,才沒有把這件事情先告訴教授,而是向我們求證——否則。”阿布說到這裡,也說不下去了,他不能告訴阿芙拉佩格的事情,他也意識到自己根本一直在做自相矛盾的事,如果他選擇朋友,最好的選擇就是在第一次知道佩格莉塔身份的時候把這一切告訴教授,而不是幫她藏掖,讓她擠佔自己朋友的人生。即使佩格莉塔不會再回來,可她對於瓊的影響已經産生了。
“他信任我,所以被我擊中了。阿布,在你擊中他的時候,他甚至還來得及用盔甲護體,可是他對我毫不設防——所以我才能傷害他。事實就是我的確這樣做了!”阿芙拉的指甲已經深深嵌進掌心裡,她自己還渾然不覺。
“我當然可以用這不是我本意來開脫,可是這沒有辦法解釋一切,如果下一次裡德爾的命令是讓我對瓊用阿瓦達索命咒——”她冰藍的眼睛裡像是正在冰層裡燒灼的火焰一樣,惡狠狠地說,“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像是今天一樣做到。”
一種龐大的無力感正在席捲向她。她在這一天終於意識到,原來愛是這種苦澀的東西,它要比吃過的任何一副魔藥、受過的任何一次傷都讓人痙攣、飽受折磨。在她毫無自覺地依賴著瓊納斯的時候,她託付自己的信任給瓊,像是一隻認主了的野貓一樣興高采烈地告訴瓊:你可以馴養我,來吧,讓我成為你星球上獨一無二的玫瑰吧!你可以摘下我,也可以愛我、殺死我。她沒有想到……這一切是相互的,而她並不是自由的人,她的脖子上還有源自於更久遠的韁繩。
“所以對於你來說,最好的決定就是遠離他。”阿布非常無情地說,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這件事,他不覺得瓊納斯跟阿芙拉在一起會幸福,他們的性格相差太遠了,阿芙拉非常極端、危險、瘋狂。
“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阿布以為阿芙拉會跟以前一樣歇斯底裡,甚至對他施咒,他一直警惕著,卻沒想到阿芙拉點頭。
“是這樣……繼續靠近瓊,他會被牽扯進來。會跟我一樣痛苦、不自由,甚至死亡。他跟我們不一樣,他不是能夠自如傷害別人而不覺得愧疚的人。”阿芙拉喃喃地說,這讓阿布鬆了口氣,他放緩了聲音誘導她說,“一切也並不是毫無轉圜,也許未來不會這麼糟糕。”
阿芙拉對阿布的話充耳不聞,她好像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徹底想通了,阿布拉克薩斯。”
“什麼?”
“如果繼續愛瓊納斯會讓我們受傷、痛苦、死亡。那就讓它來吧。”阿芙拉說,她露出了笑容來,那種笑容在阿布眼中絕對不是正常的,這樣的場景裡出現,他只覺得一切反常規,讓他完全無法理解。
阿芙拉用很輕的語氣說:“那就一起去死吧,我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