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突然露出小女兒似的嬌嗔,不滿地撅了撅嘴,“我就知道大人您當年不是真心給我留作紀念的!這可是您親口承認的,我當年怨恨您,這回可沒怨恨錯吧?!”
這場面非常荒誕,眾人心頭都湧上了無盡的詭異感。無論此前他們對三生到底有多熟悉,或是有多陌生,此時都有相同的感受,三生絕對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三生了!
只見小月亮突然收斂了笑容,微微嘆了一口氣,認真詢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重活一次,你真的打算放棄了?難道你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三生也收起了嬌嗔,恢復了老態龍鍾的穩重模樣,輕聲道:“當年大人您也是這樣問我的。那時,我賭著氣,說想清楚了。您也是這樣嘆著氣送我出嫁的。大人,您知道嗎?在後來的漫長歲月中,我一直沒有想清楚,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他手握量天尺,慢慢走到了小月亮化成的大樹下,盤腿坐了下去,“您知道嗎?在最後一刻,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來生再也不要遇見他了。上天垂憐,讓我得償所願,所以,現在是我為上一世的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他扯了扯自己花白的頭髮,“您看,我活到現在也足夠了,不是嗎?”
聽到此處,墨承青的臉色已經徹底變了,他好不容易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三個字,“祝濛濛!”
三生耳朵微動,突然對著他嫣然一笑,“墨承青,我們又見面了。量天尺當年是在我手上失去的,最終讓小巧犯下大錯。小巧已經付出了代價,我們還好好地在這裡。然而我有罪,它也有罪,如今我要和它一起拯救世界,你應該不會阻止我們吧?”
墨承青一時無語,他對祝濛濛的感情真的很複雜,從討厭到憎恨,可是最終看見她為了保護漁娘而死,卻又有一絲同情。
想到漁娘,他突然認真道:“漁娘真的不是墨泉柯的私生女!而且,你臨死前畫下的血脈傳承法陣錯了十三處,她根本沒能傳承到你的血脈。此時此刻,你可後悔救了她?”
“錯了十三處?”三生嘴巴微張,驚愕了一瞬,臉色頓時有些紅了,“額,那個,你也知道當時我不喜歡玎璫,她傳下的法陣,我只錯了十三處已經很不容易了!對吧……”
三生輕咳一聲,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漁娘,大聲道:“小丫頭,雖然出了點意外,可我好歹也救下了你,你到最後都不願意叫我一聲娘嗎?”
震驚到無法回神的漁娘,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可,可我娘是聖女啊!你是男的!你怎麼會是我娘呢?我的天啊!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三生一怔,難道他要說死的時候,他滿心想著的都是不要再遇見墨泉柯,最好變成男人,不再糾纏於情情愛愛之間?
他無力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計較這些!墨承青,帶所有人都退出去吧!我的時間神通覆蓋的人越少,效果才越集中。”
墨承青一把抱起小寶,退出了神殿遺址,和嬴烏寶夫婦一道站在遺址的最邊緣。
真的是時間神通!
初見祝濛濛的時候,他和玎璫就覺得對她那一手瞬間將衣物髮髻復原的手段感到奇怪。只是神殿對此保密得很,他們也不好多打聽什麼,只能透過平日相處的細枝末節推斷。
如今得到證實,他心裡的諸多疑問也得到了解惑。
比如如此任性的祝濛濛到底是憑什麼,力壓天狐一族所有的女孩兒當上了聖女。
比如明明是聖主賜下的量天尺,怎麼會有聖主都無法實現的時間神通。
比如祝濛濛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救下了漁娘。
神殿遺址內,坐在樹下的分明是白髮老人,但隨著量天尺散發出來的光暈將他漸漸籠罩,在眾人眼中,蒼老的三生,也漸漸顯出祝濛濛當年的模樣。
墨承青突然覺得無比酸澀,當年,他與玎璫第一次踏進神殿之時,祝濛濛便是這幅姿態坐在聖主樹下,親暱地向聖主告狀。
那時,還有貌似恭敬的蘇小巧立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