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幹脆在街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路邊的人開始把古怪的眼神投向她。
街邊有人在談論這場叛亂,沈乘月也若有若無地跟著聽了一耳朵。她聽到有人說起,三殿下未能救下太子殿下,但太子妃和孩子被他保下來了。
沈乘月心情很複雜,正如三皇子親口所說,他想辦法把傷亡壓制到了最低。
那群百姓還在議論,沈乘月聽著煩心,幹脆挪了個地方,蹲在了牆根下。牆根下的乞丐還以為她要來搶地盤,警惕地盯著她。
沈乘月眼神冷酷,和他對著盯了一會兒彼此,最後乞丐大概覺得她不太正常,怕惹上瘋子,罵罵咧咧地走了。
沈乘月靠著牆閉目養神,也不管自己的一身素衣被弄得髒兮兮。
對面有一對母子在收拾攤位,那小攤大概是在叛軍出現時沒來得及收起來,在外面放了幾天,不知是被什麼人損毀了,兩人清理掉沒賣完的面果子,一人按著木板,一人用錘子向上面釘瓦釘加固。
兩個人弄得費力,沈乘月半點上前幫忙的想法都沒有,她只是嫌棄錘子敲打的聲響太吵,起身又準備換個位置。
“姑娘!”身後卻有人叫住了她。
沈乘月回頭,看見了那個陪母親修整小攤的少年。這少年看起來也就十歲出頭的年紀,不過是剛剛脫離了孩子的範疇。
要叫我過去幫忙嗎?她想。
少年幾步上前,卻只是笑著塞給她一隻錢袋:“姑娘,我娘讓我拿給你的。”
沈乘月開啟錢袋,看見裡面有約二十枚銅板,不多,但可以買一碗麵,加個肉餡胡餅,餘下的晚上還能再吃一碗餛飩。
沈乘月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宮裡發的素服原本大概是給太監宮女們準備的,臨時呼叫過來,壓根不合身,此時還被弄得髒兮兮的,被官帽壓亂的頭發也懶得打理,再加上她蹲的位置,還有略顯落寞的神色,讓對方産生了誤會,她推辭道:“我不能收。”
“請收下吧,”少年誠懇道,“我不知道姑娘是否遇到了難處,也幫不上什麼大忙,這些銅板你就先拿著吧。”
沈乘月無奈:“你們總是給路邊的乞丐送錢嗎?”
“是啊,”少年呲著牙,笑起來看著沒什麼心眼兒,“我娘常說我小時候被好心人救過,所以長大也要當個好心人,能幫就幫一幫別人。”
“怎麼救的?”沈乘月隨口問。
“是有一年七夕前,我娘帶著我賣巧果,人太多,沒看住我亂走,有個柺子拿糖葫蘆把我引過去了,那時我還小,有人……”
沈乘月猛地轉頭,在少年絮絮的聲音中,看向攤子前那中年女子,女子也正好抬頭望過來,露出熟悉的眉目,對她禮貌地笑了笑。
因為曾經見過太多次、幫過太多次,沈乘月還認得她,但她卻不認得沈乘月,因為最後一次迴圈時,沈乘月把救人的任務交待給了旁人。
對女子而言,沈乘月只是個陌生人。
女子的長相沒怎麼變,隔著幾年的光陰與她對視,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沈乘月再去看那少年,不由喃喃道:“你長大了。”
是她在迴圈裡救回來的孩子啊……
說起來,她還搶過柺子手裡那根糖葫蘆呢,這麼久了,她也沒弄清那糖葫蘆究竟是在哪個攤子買的。
沈乘月忽然笑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少年疑惑。
“沒什麼,”沈乘月似乎想了很多,關於意義,關於人性,最終卻只是擼了擼袖子,“錘子給我,我來,看你兩搞的那叫一個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