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衙役們驚恐不已,連戶部幾人都愣住了,之前還覺得沈乘月是他們遇到過的最隨和的上司,現在看來,該下手的時候她絲毫不含糊。
“嗷!”嘹亮的聲音響徹四野,比什麼命令都好用,衙門們連忙給幾人解開了鐐銬。他們重獲自由,立刻激動地沖著沈乘月狂奔過去,一路鼻血還在狂飆。
“是我不好,”沈乘月躲了躲飄揚的鮮血,主動認錯,“我應該好生保護你們的。”
“不不不,這哪兒能怪您?”幾人連連搖頭,為自己的面子辯護了一句,“何況我們其實也是力戰後方才敗北的!”
“是嗎?雖然……但反抗精神是值得敬佩的。”
沒人想去探究她那句雖然後面省略了什麼,團團將縣令圍住:“喲,這位就是縣太爺啊,好大的官威!”
縣令一臉灰敗,有氣無力:“人已經見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那不成,你還得和我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呢,”沈乘月看向戶部幾人,“你們的路引文牒還在嗎?”
“還在!”
“好,即刻去潭州府衙門搬來援兵,這元闊縣的帳,是該好生查上一查了!”
“是!”
“還有,把鼻血止一止吧。”
“……是。”
有的衙役眼珠一轉,就要從後面悄悄溜走,去叫人把搬援兵的幾人堵在路上。
“別動!”沈乘月眼尖,在夜色下把此人逮了個正著,“我也許沒法徹底監督你們的一舉一動,但我會數數,這裡少一個人,我就要你們大人的一隻眼睛。”
縣令大概是在此地盤踞幾年,建立起了絕對,此時居然無人敢違背。
“姑娘,”有人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能不能先給我們大人請個大夫,再這樣流血下去,大人可能等不到您的人回來了。”
“不會的,我心裡有數,沒捅他要害。”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如此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眾人估計著沈乘月也差不多該鬆懈了,她身後的人早在等個偷襲的機會,此時悄聲靠近幾步,縱身向她猛撲過去。
沈乘月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精準飛起一腳,踢中了他的心口,把人踢飛出去,手中大刀挽了個花,兩手並握刀柄,用力刺下,穿過肩膀把人釘在了田地裡。血液汩汩流出,化作了滋養田地的肥料。
“等了這麼久,看來你們的膽子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嘛,”沈乘月惡劣一笑,“好了,現在你們可以互相給對方帶上鐐銬了。”
顯然她早就想到了可以把他們困在鐐銬裡,卻故意不做,就是等人偷襲她,她才好合理反擊打人,也不知該誇她有原則還是該罵她瘋癲。
眾衙役給彼此帶了鐐銬,沈乘月打量著他們:“別想動歪心思,一天一夜不睡覺,我完全撐得住。”
於是眾人只能跟著她在這兒熬鷹,熬得雙眼通紅,沈乘月倒是挺亢奮,時不時揮著刀舞一套刀法,或是摸一摸地裡新長的綠芽,間或大聲吟詩唱曲,眾人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待見到潭州府的人時,竟有一種鬆了口氣的解脫感。
作惡時,他們不是沒想過將來會有被調查的那一日,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被人以如此暴力的方式突破。甚至在潭州府的人出現並向沈乘月行禮前,他們一直在懷疑她冒名頂替呢,哪有朝廷命官是這麼辦案的?文牒被燒了就暴起行兇?
此後,潭州府一代一直流傳著有關戶部奇妙辦案方式的傳說,官員們口口相傳,說得罪誰都不要輕易得罪戶部,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潭州府的人到了,沈乘月不知潭州知府是否與元闊縣令有所勾結,但她肯定知府不會殺一個三品朝廷命官,兩害相權,他寧願選擇去滅縣令的口。
所以她親自陪縣令去了醫館,待大夫察看過後,頗關切地問了一句:“可有康複的風險?”
康複和風險兩個詞連在一起,讓醫者仁心的大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能活,沒有大礙。”
“好,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沈乘月笑笑,“如果他死了,我就知道某些人一定也有問題了。”
但戶部一行人在此盤桓了大半個月,縣令一直活得很□□,查賬一向是件比較耗時的活計,沈乘月再急也不能輕忽,她審查過所有賬本,盤問了很多當事人,指揮人手重新測量了田地,把它們重新分配給佃農,釋放了一些被扣押的外地人,甚至還幫忙平反了一出被佔據祖宅的冤假錯案,換得百姓一片感激之聲。縣衙幾乎被連鍋端了,從縣令師爺到衙役獄卒,通通被送進了大牢,只等沈乘月將此事報上去,朝廷就會派下一位新任縣太爺了。
此行算是大勝而歸,待再回京城時,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隨行的人一直勸她,說尚書給了兩個半月時間,一行人可以沿路遊覽一下風景。
“我文牒被燒了,”身上又沒帶假的,沈乘月搖頭推拒,“到處亂走有些不便,你們去玩吧,我走另一條路回京。”
走水路南下時方便些,要逆流北上,速度倒遠不如奔馬,沈乘月借用了花期酒約的路線,每隔一段路就換上一匹馬,歸心似箭,一路狂奔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先回戶部報道,想順便打探一下訊息。還沒見過尚書,就先遇到了王伍,後者見了她面上一喜,正想迎上前寒暄兩句,被她搶先問道:“朝上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沈大人,朝堂之上最大的動靜便是……”王伍如實道來,“陛下病重,臥床不起,如今朝中由太子殿下監政。”
沈乘月心頭一悸,指尖微顫,險些拿不穩手裡的文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