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照夜哭過一回,終於發現少了點什麼時,回頭看了她一眼,無聲地邀請她一起湊過來。
“我是一匹孤狼,”沈乘月拒絕,“不能讓別人見到我的眼淚。”
沈照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滾過來。
沈乘月笑著上前抱住了大家:“好了,一家團聚,最高興不過的日子,別哭了。”
大家哭了一場,在她的勸慰下漸漸收了聲。
老夫人抬指點了點她的眉心:“你以前才是最愛哭的那個,如今反倒要你來勸我們?”
沈瑕被老夫人拉著坐在身邊,有些呆愣,大概是沒預料到家人如此迅速地接納了她,竟無一句質問與責罵。
“聽說你逃回來的時候受了傷,傷勢如何了?”沈照夜關切地問。
“我沒事,已經痊癒了,”沈瑕低頭不敢看他,“父親的傷,多久才好?”
“早忘了,”沈照夜爽朗一笑,“都是舊事了,不必再提。”
沈乘月插嘴:“你不罰她?打板子、抽鞭子、杖刑、戒尺、跪祠堂、抄書,我可以幫你監督她。”
沈照夜怒道:“你妹妹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來,你怎麼盡想著罰她?”
九死一生?
沈瑕的手還被老夫人緊緊握著,她眼波一動,看向沈乘月,心知是長姐在信裡渲染了她的苦痛,使得家人此時的心疼遠遠大於憤怒。
沈乘月察覺到她的視線,對她一眨左眼,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沈瑕雙目微酸,只覺得剛剛止住的淚又要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沈府這個地方是有什麼魔力,讓她在外積攢了四年的眼淚,都要揮灑在此時此地。也許,這就是“家”的意義。
“好了,瑕兒遠道回來,一定累壞了,我們也不拉著你說東說西了,”老夫人用帕子給她拭去淚水,“回杏園歇歇吧,都給你原樣保留著呢。等你歇息好了,隨時來找我們,大家再一起說說話。”
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還有太多太多話想問,問她當年為何如斯決絕,為何不肯對家人透露半句真相,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經歷了什麼,受過什麼傷,流過幾次淚,為何瘦了這麼多……但下巴尖尖的沈瑕看起來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讓大家都生怕不小心弄碎了這玉做的人。
“謝祖母。”
同樣遠道回來的沈乘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自告奮勇道:“我帶妹妹去歇息。”
出了門,拐過一條迴廊,沈瑕才從這種古怪而柔軟的情緒裡恢複:“我沒想到,祖母和父親就這麼輕輕放過我了。”
“這事兒不好說,”沈乘月嚇唬妹妹,“改日等你身子徹底恢複了,八成還要翻你舊賬呢。”
“也說不定你又搞出一樁大事,他們忙著教訓你,就來不及翻我的舊賬了呢。”
沈乘月不滿:“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
“對不住嘛,我欠你一次情。”
“這還差不多。”
兩人在迴廊下緩緩漫步,小黃跟在她們腳邊撒歡,沈瑕幾乎有些貪婪地望著四周熟悉的物件,抬手撫摸每一道欄杆。看到院子裡一群人,她忽然駐足,一指當中那個矮小的家夥:“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沈乘月的重音咬在東西二字上,“是咱們親大哥的親女兒。”
“哦?”
“我記得我跟你提過大哥成親了吧?”
“提過,”沈瑕面上浮起些許歉意,“我還以為我會影響他的婚事呢。”
“差一點大哥的岳父母就要悔婚了,只是沈府剛出事就悔婚面上不好看。大哥自己也不想拖累他們,提出暫且擱置婚事,給他們一個徐徐圖之的機會,”沈乘月道,“氣得嫂子沖上門來罵了他一頓,撂下一句話,要麼立刻結親,要麼從此訣別,少來這磨磨唧唧擱置這套。”
沈瑕笑了笑:“聽起來是個很爽快的人。”
“的確,後面還說了什麼兩人就不肯告訴我了,”沈乘月給妹妹補上缺失的四年,“總之,大哥被感動得稀裡嘩啦的,兩個人很快就共結連理了。”
“嫂子今日不在?”
“嗯,今日恰好陪她母親去廟裡了,也怪我,沒提前跟家裡打過招呼今日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