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邊說,”沈瑕起身,不答反問,“你們能救多少楚人?其他城也在爆炸嗎?沈乘月是如何運送這麼多火藥過來的?”
聽她叫出了僱主的名姓,中年女子抿了抿唇:“我們救不了所有人,只能盡力而為,沈老闆要我們見機而動,我們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火藥透過不斷的商隊交易,分散在我們手裡,我們的訊息在楚人中間口耳相傳,約定了時機,以爆炸為號。現如今大部分兵馬都被調往前線,城中青壯又被徵兵的隊伍帶走,有武林高手幫助,大家想必可以出其不意沖出城外,往北防守甚嚴,但我們可以往南邊逃。”
“武林高手是怎麼混進來的?”沈瑕下樓牽了馬,掃了一眼倒在附近的其他侍衛,“新潭村?”
中年女子一怔:“你怎麼知道?”夷狄人劫走第一批大楚百姓後,揚言若楚國不肯出糧食來贖,就要這些人永遠留在夷狄的草原上牧馬放牛,激起了眾怒。武林盟主牽頭請了些武林人士商討對策,有人提議混入下一批被劫走的百姓中見機行事。其中有些是為了義來的,剩下的是為了沈乘月的錢來的。這差事危險得很,沈乘月給了再多銀子都覺得對不起大家。
不過計策已定,卻不知夷狄人會劫掠哪個村鎮,直到沈乘月給出了確切的指向——新潭村。她驅散了當地百姓,由一群武林中人扮成來不及逃走的村民。
聽了她的問話,沈瑕挑眉:“你以為訊息是誰傳出去的?只是……新潭村一行仍然捉回了人,我以為大楚沒有收到訊息,原來她早就在佈局救我的命了。”
“……”中年女子看著她,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訊息,半晌才繼續道,“我們原本的任務,是埋伏到戰爭時期,在後方給夷狄軍添亂,當然,還有救你一命。但夷狄軍陣前殺我楚人,沈老闆於心不忍,怕其他楚人也遭遇不測,便讓我們盡量救人。”
“她的顧慮是對的,”沈瑕表示肯定,“可汗那邊打算楚軍每攻至一座城前,就把那座城中所有的楚人拉到城樓上斬首,告訴楚國,這些人就是被楚軍的進攻害死的。”
“這個老不死的!”中年女子氣得罵了一句,又連忙提醒她,“把蒙面巾帶上,其他人過來了。”
沈瑕這個時候倒是乖巧,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楚人聚集過來,有人的身上有大片血跡,想必是經歷了一場戰鬥,沈瑕脫下大氅遞過去:“遮一下。”
城中除了爆炸,還有人放了火,一行人彙聚後,趁亂打算出城。大多士兵都去救火了,城門處只餘兩人守著,正懷疑地打量眾人:“楚人?你們不能出城!滾回去!”
眾人屏氣凝神,中年女子摸到背後兵刃,正打算動手強行殺出去,沈瑕用眼神阻止了她,抬手取下布巾,眼神落都未落在士兵身上,以命令的口吻道:“我要帶人出城。”
看清沈瑕的面孔,守城計程車兵怔了一怔:“是你,那他們……”
“怎麼?”沈瑕微微蹙了眉,看起來十分不耐煩。
“沒什麼。”士兵低了頭,不敢再多說。
沈瑕牽著馬,帶著一群想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卻渾身都在發抖的楚人過了城門。夷狄是建在草原上的城市,每座城之間都相隔甚遠。出了城門,一行人就踏在了草原之上。
他們很是激動,雖然這只是第一步,這裡還離大楚太遠,單憑一雙腿是走不出草原的。
有人盯著沈瑕的臉,顫聲道:“是你……”
沈瑕也懶得再帶蒙面:“看來是夷狄地方太小,居然人人都認識我這張臉。”
“我被捉來夷狄三十餘年,為求活命卑躬屈膝者有之,卻從未見過你這等主動為可汗獻策出毒計坑害我大楚之人!”有人問那些武林中人,“你們要帶她一起離開嗎?她是主動叛逃出大楚的,在這裡作威作福!如何會想跟我們一起離開?怕不是通知了軍隊在前面等著抓我們?”
“這些回頭再說!”中年女子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頭,“快走吧,我們還要和其他城闖出來的大楚人會合。”
有人忍不住問:“既然出城這麼簡單,怎麼不早點帶我們逃?”
“你覺得簡單,怎麼不早點試著自己逃一遍?”沈瑕看著說話的人,她今天心情很好,是幾年間從未有過的好,因此語氣十分平和,“有人費了大力氣促成了天時地利人和,把守城兵馬和城中青壯都調到了前線,才給了你簡單的錯覺。”
沈瑕畢竟淫威在外,那人被她盯著,就不敢說話了。
一行人一路往南邊行進,他們約定在南邊草原會合,走了一炷香時間,居然迎面撞上一支整齊的隊伍。
眾人慌亂起來:“夷狄人!”
“不是夷狄人,”沈瑕舉目遙望,“是庫勒吉人。”
“什麼?”
沈瑕極輕地嘆了口氣:“領頭的是庫勒吉的公主,夷狄五王子的可敦。”
“是沖我們來的?”
“不是,”沈瑕看起來很平靜,“是沖我一個人來的,你們打得過嗎?”
“人太多,打不過。”
“大概是她打聽到我最近待在這座城,不在五王子身邊,才趁機領兵來殺我的,沒想到在這兒就碰上了。真巧,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
“待會兒我縱馬引他們來追,你們往我反方向跑。”
“這怎麼行?”
“少廢話,”沈瑕說一不二,“我往來路跑,你們往南。”
“你還要回夷狄?”
“只能回去,”沈瑕笑了笑,“我就知道老天不會這麼眷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