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靠在椅背上審視著他:“你確實比朕想象中多那麼一點本事,至少敢於謀反。但樊城、雲城多地駐軍想來已經出動,你的位子能坐穩幾天?”
“他們到來時,我已經登基,您和大哥他們又已經死了,我就是他們的新皇,他們有什麼理由與我拼死拼活?”二皇子靠近他,“父皇一口一個謀逆,看來兒臣是沒必要留你一命了。”
“要殺就殺,說這些是想聽朕求情不成?”
“那就請父皇先走一步,您就和大哥、三弟來日黃泉再會吧。”
他一步步走到禦座前,眼裡閃著狂熱的光:“父皇可有什麼遺言嗎?”
“朕本想對你說,做個好皇帝,”皇帝被居高臨下地望著,眼裡卻仍含著俾睨天下的氣勢,“但想來說也是白說。”
“我當然會是個好皇帝,做皇帝很難嗎?”二皇子手臂張開,眼神逐漸瘋狂,“我知人善用,我拉攏朝臣,我收服了京畿……”
“營”字尚未出口,他整個人已經後仰著倒了下去,伴著砰的一聲墜地。皇帝一驚,連忙低頭去看,才注意到他額心正中的一點血洞。一柄短箭沒入眉心,只餘下一點漂亮的箭尾露在外面招搖。
“……”這一下極其突然又幹脆利落的斬殺任誰都沒有想到,皇帝坐在椅子上,尚有些愣怔,喜或悲都未及浮現,“他、他死了?”
一位皇子,一個謀逆者,一個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的人,竟死在一支短箭之下,死得如此輕而易舉,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完,生命結束得彷彿兒戲。
“應該是死了,”一名女子從龍椅後轉出來,“我沒見過誰眉心中箭還能活的。”
“你殺了他?”
女子不解:“怎麼?你還想多聊幾句?”
“不、不,”皇帝回過神來,“你……救駕有功。等等,皇宮圍得水洩不通,你是怎麼進來的?”
二皇子倒地的聲響,禦書房外的兵士想必也聽得到,有人揚聲問了一句:“殿下?”
“陛下保證事後不予追究?”
“朕保證!”外面的人隨時可能闖進來,但女子還在問話,皇帝只能一諾千金。
“地道,這邊請。”
“朕竟不知……”
“您日理萬機,”女子恭維道,“哪裡有時間日日在皇宮裡摸索著玩耍?”
“日日?”
“咳,”女子立刻轉移話題,“我救駕來遲,陛下可好?”
“朕無事,”皇帝看著地上的屍首,眼神裡包含的東西過於複雜,要沈乘月來說,其中大概是傷心居多的,“首惡已除,其他人想來不會負隅頑抗,朕可以開門勸降。”
“或者,”女子提議,“我們可以穩妥一些,幹脆從地道逃命,等你口中的樊城駐軍到了再做計較。”
她剛剛旁聽了一會兒對話,聽著聽著覺得二皇子言之無物,又有些煩人,就不耐煩地一箭把人殺了。
殺他和殺其他人,對她而言沒什麼區別,死亡就是死亡,一箭的事,難道因為他是皇子以及謀逆者就該死得花樣百出、隆重一些?
“你是何人?”皇帝今日過得大起大落,他畢竟年紀有些大了,幾番沖擊之下,腦子慢了一拍,此時終於想起來要問,“朕看你有些眼熟,是沈家女兒嗎?”
“是,家父中散大夫沈照夜。”沈乘月邊說,邊把隨身包袱裡的粉末灑滿整個房間。
“好,你很好,”皇帝似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輕輕鬆鬆取走了謀逆者的性命,“你為何會來救朕?不,待會兒再說,我們盡快離開吧,外面的人不會一直等下去。”
皇帝還有滿腹的疑問,卻也想起這不是問話的時候。
“請。”
“殿下?”門外的人見無人應聲,終究是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門大開的一瞬間,火浪翻天,火舌和爆炸聲席捲了整個禦書房,將周圍的人盡數吞噬。
沖天的火光,驚動了整個皇城。
皇帝躲在地道鐵板之下,聽著外面的聲響,心有慼慼,哀聲一嘆:“何苦來哉?”
沈乘月沒什麼感觸,舉著火把示意:“跟上。”
“多謝你了,朕必有重賞!”皇帝的命暫時握在她手裡,連忙承諾了賞賜,絲毫不吝將溢美之詞堆疊在她身上,“你拯救了整個王朝,力挽狂瀾,傾扶危局!”
沈乘月卻沒覺得自己做了多偉大的舉動,聞言實話實說道:“順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