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與她在外面聊了幾句的男子輕咳一聲提醒她,她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半低著頭,滿面嚴肅。
皇權至上,讓他們恭謹的,是皇室的力量。
三皇子卻不甚介意她的搭話,聞言笑道:“不錯,怕它們飛丟了,我親自剪的,它們如今還能在室內飛一飛,但不會飛得太高。”
他身邊內侍跟著笑道:“殿下一向最寶貝這些花啊鳥啊的。”
沈乘月見那鸚哥實在可愛,不由又問:“它被殿下剪了飛羽,為何還如此親近殿下?”
一旁內侍見三皇子並不反感眼前女子,便湊趣說了些三殿下風姿翩翩,以及對這鸚哥十分用心一類的話。
三皇子憐惜地摸了摸那鸚哥:“鳥兒哪懂得那麼多?它們從未飛高過,自然不清楚失去了什麼。這種鳥兒在野外活不下去的,飛得太遠,反而會要了它們的命。”
“原來如此。”
三皇子含笑看她:“姑娘有些面熟,可是沈大夫之女?”
沈乘月頷首:“正是。”
“沈姑娘怎麼想起要來本宮這裡做門客?”
“三殿下龍姿鳳章,風采出眾,小女子自當全心追隨。”沈乘月得意洋洋,不止沈瑕能令人如沐春風,需要的時候,自己也很會拍人馬屁嘛。
三皇子笑了起來:“好了,和大家一起去隔壁坐坐,寫一份文章給我看看好了。好好寫,本宮對沈姑娘寄望甚重,可就等著看你的文章了。”
“是。”
三皇子掃了一眼其他人,又道:“放心,大家匿名上交文章,不論身份,本宮審文章時定然一視同仁。”
侍從很快又將他們帶了下去,詢問了一遍眾人當中可有考取過功名的,一一記在紙上,才將他們分去了幾個房間,每人發了一份筆墨紙硯,讓大家寫文章,卻不給題目。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卻誰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生怕顯得不夠聰明機警,由此落選了去。
還是沈乘月很勇敢地舉手發問:“敢問我們要以何為題?”
內侍看著她,嘴角多了一絲笑意:“沒有題目,各位自行選題,自由發揮即可。”
這可難倒了一眾習慣了據題發揮的書生,有人一拍腦袋,想起自己最擅長的題目,揮毫而就;有人則想得比較多,思索著三殿下喜歡什麼,試圖投其所好。
沈乘月把下巴撐在筆杆上,她沒有擅長的文章,便想試試投其所好。她在這方面遠比其他人更有優勢,因為她曾近距離與三殿下接觸過,不止一次。她為他起過舞,與他談過天,坐過他的馬車,被他親自護送回家。
那他喜歡什麼?
舞蹈?難道要寫一篇各朝舞姿發展史?不行。
她想起暉園夜宴上,三皇子提起過他最喜歡一句稼軒先生的“乘風好去,長空萬裡,直下看山河”,他說“本宮此生只願看遍世間大好山河”。
那寫一篇贊美天下山川壯麗的文章或是遊記?
可是三皇子喜歡遊歷之事並不只她一人知曉,其他人來應選門客前想必也打聽過他的喜好,此時寫來難免會與旁人重複。
先放著備選好了。
還有什麼呢?
夜宴上,三皇子覺得為了一場宴會,特地用藥催滿園照水芙蓉花開是有些勞民傷財的行為。那寫一篇號召百官王侯節儉的文章來迎合他?
夜宴後,他送沈乘月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悲泣的母親,並全力幫她尋找丟失的孩子,說明他是個熱心腸。那寫一篇提議加強城防的文章,可會寫到他的心坎上?
似乎對又不對。
沈乘月轉著筆杆,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的福至心靈。
也許她該關注的並不是三皇子喜歡什麼。
她去過禦書房,皇帝禦案上,攤開在百官奏摺最上方的那幾本是什麼?皇帝在憂心什麼?
沈乘月定了定神,胸有成竹地在空白的宣紙上落下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