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船快走,你自己活著就好!”沈瑕還在阻攔她,“你死了,才是萬事皆空!”
“你這倔勁兒從哪裡學來的呢?”沈乘月自嘆不如,“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我知道,但我不會記得,”沈瑕聲音放緩,似是在安撫她,“姐姐,我不會記得,沒關系的。”
她似乎永遠在權衡最優的利弊,天秤的哪一方稍輕,這一方就是可以犧牲的,包括她自己。
“但我會記得,”沈乘月嘆了口氣,“如果放任一切發生,我以後怕是再也睡不著了。”
“騙子,你本來就不睡覺。”
“……”
沈乘月最後看了賬本一眼,俯身從船身上拔下一根箭矢。
“怎麼?”岸上男子刀尖逼近了沈瑕的衣襟,看她動作頓覺好笑,“你要憑這支箭和我們拼命不成?”
沈乘月將箭矢緩緩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男子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拿你的命威脅我可沒用,你自己去死,反而省了我的事!”
沈瑕也蹙起了她那秀氣的眉:“你要做什麼?”
“對不住,有一個很重要的訊息沒分享給你。”
沈瑕怔怔地看著她,似是已有猜測:“什麼?”
“你一直以為我死了,就意味著迴圈結束,一切終止,”沈乘月慘笑,“但不是的,很多個迴圈之前,我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在她去楚徵府上偷書信的那一次,她最終並沒能活過天明。
她因失血過多而死,醒來後,仍然躺在芙蓉花帳當中,安然無恙,毫發未損。
不知是詛咒還是恩賜。
“姐姐……”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只是錯手砍下了張國舅的頭,我很害怕,”沈乘月回憶,“但後來,我開始能夠毫無顧忌地殺人,越來越熟練,毫無掛礙。因為我殺死了自己……不止一次。”
皇宮不是那麼好闖的,她在那裡不知灑了多少熱血,才換來彷彿逛自己家後院一樣的熟稔。
所以她才敢說,自己已經不再恐懼死亡。
沈瑕看向她的眼神,染上了一絲哀憐。
“我只是沒有告訴過你,從來沒有。”
“為什麼?”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彷彿只要不說出來,就……還有退路。”
這是一柄雙刃劍,意味著她可以做任何事,無需畏懼死亡,也意味著,她沒有辦法主動給迴圈做個終結,哪怕是以結束生命的方式。
這個巨大的囚籠,連她的性命都已經被困住了。
“不過嘛,往好處想,”沈乘月忽又粲然一笑,“你看,這種時候就還挺方便的,雖然迴圈不會永遠順利,但我總有辦法解決難關,我們明天再見!”
沈瑕腿上傷口疼得想哭,卻仍然跟著她笑了起來:“明天見。”
男子在二人間左看右看,聽了幾句意義不明的對話,總歸明白沈乘月是要自盡了。雖然不明原因,倒也覺得無所謂,人只要跑不掉就好,怎麼死的他並不關心,上面也不會關心。
他只是有些不耐煩:“要死要活的都快著些,小爺還要回去交差!”
“我們也明天見,”沈乘月箭尖向他一指,眼神比利箭還要鋒銳,“再見之時,就是你的死期!”
她用力將箭尖戳入自己的咽喉,向後倒了下去,染紅了一片湖面。
她看到白鷺貼著水面飛過,鮮活地棲息在這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