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會想,不如就這樣餓死自己也好,但每一次時間重置,都會將她的體力恢複。
她再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只能在時光一隅慢慢腐爛。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沈乘月記得有一次曾聽到蕭遇在讀詩,她歪了歪腦袋,甜蜜且天真地問她的蕭哥哥:“是什麼人能寫出這樣痛苦的詞句?活著多開心啊,可以天天出門去玩。”
如今想來,煞是諷刺。
她擁有了無盡的時光可以活著,卻再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與樂趣。
每一天,孫嬤嬤都會擔心地不行,小心翼翼地問她:“姑娘啊,你這是怎麼了?”
“你看到窗外開得半遮半掩的那朵海棠花了嗎?”
“自然。”
“午時,它開得會比清晨弧度稍大一些,等到了申時三刻,會有一隻黃紋黑背的蝴蝶落在上面,停留片刻,又毫不留戀地飛開,然後被空中一隻雀鳥掠食。雀鳥的羽毛,是深灰夾雜著淺白,左爪受了一點小傷。”
“……”
“我看夠了,看膩了,看得要吐了,我想看雪、看雨、看春夏秋冬,想去京城外面玩,想看不同的風景……”
“這有何難?”孫嬤嬤不解,“每個人不是都能看到下雨下雪、看到春夏秋冬嗎?”
“是啊,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事,於我已是奢求。”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著,只有她被困在原地,世界上一切鮮活都與她無關,這種想法終於將她擊潰。
沈乘月眼神空洞:“我什麼都試過了。我離開過京城,在京郊我睡了過去,然後醒在芙蓉花帳之中……我甚至拜訪過巫祝,沒用的,都沒用的。”
“姑娘,我這就去叫大夫來!”
“我沒得失心瘋,”沈乘月阻止了她,“孫嬤嬤,你是真正的孫嬤嬤嗎?”
“什麼?”
“我想,會不會我已經過世了,在蕭遇第一次提出退婚那天,我氣急暈過去了,就再沒有醒過來,而這裡,只不過是無間地府一隅,是困住逝者的幻夢。”
孫嬤嬤的手在顫抖:“姑娘……”
“我只是……想不通我做錯了什麼。”
孫嬤嬤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姑娘你到底是怎麼了?你遇上什麼事了啊?是不是因為蕭公子?不過是一個男人,咱們去找新的、找更好的好不好?”
沈乘月神色恍惚,勉強擠出來個笑:“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
孫嬤嬤堅持請了大夫來,須發皆白的老大夫給沈乘月把了脈,除了心思鬱結、憂思甚重,什麼都沒看出來。
他給她開了一副安神的藥,沈乘月灌了幾大碗,喝不好,也喝不壞。
後來她就學會了偽裝,省下了這個環節。
有時候她攬鏡自照,發現銅鏡裡映出的容顏鮮豔如昔,眼神卻已不複清澈,它們空洞荒蕪得一如她的內心。
好在她還有時間,無限的時間。
據說時間能沖淡一切,化解一切痼疾。
不知過了多久,某一天,沈乘月覺得自己似乎好些了,心底有了些力氣,大概可以邁出房門,去院子裡走走。
她站在院子中央,迎著烈日,抬頭盯著太陽看,直到雙眼發酸,眼前出現黑斑。
一名灑掃丫頭提著掃帚和簸箕從院子邊緣經過,被她叫住:“你說,如果你被困在了一成不變的一日,你會做些什麼?”
她以為這是天底下最難的問題,但丫頭甚至沒有思考,只是毫不遲疑地回答:“掃地。”
“……”
不知為什麼,這兩個字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