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要辦學堂,辦女子學堂!”
回府後, 許念每每想起三個小女娃的笑顏就倍覺心酸。
因為不想在幾個孩子面前失態,方才在舟上她一直都在強忍著。直到此刻回到房中,看到了早已經備好膳食正在等她的蕭懷, 才終於忍不住, 整個人撲進他懷裡,任由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
蕭懷見她進門, 剛對她揚起一個熟悉的笑,一陣紅影略過,懷裡就驟然多了一個她。他下意識將她護住,溫聲細語開口:“怎麼了?”
許念窩在他的懷中搖頭,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只是將他抱得更緊。
想到今日門人來報,說王妃不僅約了蘇姑娘,還把春意家中的三個妹妹也帶上了小舟......
蕭懷心裡隱隱已有答案,念兒...應是見了三個孩子心生不忍了。
“...別擔心,她們會越來越好的。”他撫著她的烏發,一字一句輕聲安撫著。
許唸的眼卻更紅了, 她緩緩眨去一滴淚,聲音不自覺有些顫抖:“可我總覺得,我還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是不是?”
蕭懷緩緩看向懷裡人, 聲音低低的, 溫柔得彷彿能夠掐出水來:“念兒想做什麼?”
今日在小舟之上, 她們賞景觀風, 遊戲作樂,原本其樂融融。不知是誰先問起的三個孩子的愛好與暢想, 竟得到了十分令人意外的答案。
“我想進學堂,可他們都說, 只有男子才有資格上學......”說到這裡,來恩滿懷希望的眼睛裡浮現出失落的情緒。
“我想當大官!娘親就是因為想當官家婦才要生弟弟,才不喜歡女孩子的!”盼芙這樣說著,可她太小了,她不知道當官是什麼,只覺得那樣做可以討人喜歡,所以她想當官。
倒是最小的向暖眨了眨眼睛,說:“我想吃很多很多好吃的,然後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給姐姐們吃!”
明明是最童真的嚮往,最青澀的聲音,在場幾人卻有些笑不出來,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春意見狀,趕忙又塞了幾塊甜心到她們手裡,慌亂道:“小小年紀亂說什麼呢......”
許念與蘇若錦、蕭紫涵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眼底看到了驚訝與無奈。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定下的規矩,在盛國,確實只有男子才可進學堂,也只有進了學堂才可考取功名最後成為議事官員。哪怕蕭紫涵身為公主之尊,如今能夠進入皇家書苑也是特地向聖上討的恩典...貴女如蘇若錦,才學出眾也只能用來討個好名聲,為將來嫁人增添一點籌碼......
而許念將門出身,自小飛揚自由慣了,許之騁也寵著她,想學什麼都易如反掌,根本沒想過要進什麼學堂,當什麼大官。所以她也未曾疑惑過為什麼朝廷偌大,官員眾多卻無一人為女子。
那時的她還以為全天下的父母都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樣,無條件地給予孩子一切。所以她認為總會有女子會走上那條路的,只是不是她罷了。
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原來不是隻要她們想,她們就能夠跨過層層鴻溝,直達理想;原來哪怕放眼全國,自己從出生就得到的愛與資源就已經是萬中無一。
她從未如那日看到春意父母因為未得男胎而猝死那般,直觀地感受到盛朝女子地位的低下……也從未如今日這般震撼於傳統偏見壓迫下,盛朝女子從小到大一直都被無視的吶喊與願景。
她生來就擁有太多,可她卻從未想過為她們做些什麼,只是一味地躲在父親與表兄身後,將自己埋在虛浮的榮華富貴之間,捂著耳朵,閉著眼睛,聽不到也看不到這一切,無形中助長著這股邪風。
其實只要有一個人,只要能有一位女子敢突破禁錮,開闢新路,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現狀?
她無意政治,若不是為了自保根本不會涉足朝堂,可朝堂上的男人實在是太多了,聲音太統一、太霸道,容不得一點異聲。
他們需要聽一聽女子的聲音。
“我想辦學堂。”她吸了吸鼻子,任由身邊人替她釋幹眼淚,堅定的聲音在房中響起,頓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辦女子學堂。”
蕭懷動作未停,臉上未曾有一絲質疑,只默默將她的亂發理順,笑著點了點頭:“好,我陪你。”
“嗯。”她終於笑了,再次伏進他的胸膛,盡情感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她多想,多想就這樣一直窩在表兄懷中,拋卻那些已經刻入她骨血的恨與憂,與他執手相伴直至白頭......
可是前世的慘劇如同一把利刃早已貫穿她的心髒,她不敢忘,也不能忘......她還要去鶴雲樓...問..榮..訊息......
許是身邊人的懷抱太過溫暖與令人心安,她竟不知不覺於他懷中安然睡去了。
平緩的呼吸聲漸漸傳來,蕭懷眉眼一柔,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到床鋪上,又細心替她蓋好被褥,手指隔著細微的距離描繪她的眉眼,怕吵醒她,已到嘴邊的話語也只敢在心裡默唸:“睡吧,一切還有我。”
蒼懷王府書房,暗衛嚴楓已於其中久立,等候蕭懷良久,見他終於現身,立刻跪道:“王爺!”
他揮了揮衣袖示意他起身稟報。
嚴楓起身後,從懷中掏出幾封燒了一半的密信,恭恭敬敬地遞上:“王爺,這是與鄔斯榮與部分官員裡通外合的密信,雖然有些燒毀了,但字跡與資訊都是鐵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