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吵吵更能增進感情。你看,都要開始自覺比試了,省得我統兵費口舌。”
這邊吵吵嚷嚷,爭論聲此起彼伏,容今瑤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鎖在高臺上的少年身上。
下一瞬,她仿若下定了某種決心,忽地提起裙擺,毫不猶豫朝著臺上奔去。
煦光刺破雲層,高臺旌旗獵獵作響,楚懿本是漫不經心地靠在欄杆上,直到那抹身影闖入視線裡——
雪色氅衣在晨風中翻飛,她像一陣輕盈的風,自人群間穿行而過,發間的簪花瓔珞亂晃,眼裡墜著泠泠清光。
“夫君!”
楚懿轉身迎上她的剎那,少女已撞入懷中,他本能地收攏手臂,掌心扣住她的腰肢,被這股柔軟的沖擊震得往後退了幾步。
楚懿微微一怔,眸中浮起一絲探究,低笑道:“這麼喊我,不會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容今瑤杏眼微嗔,不滿道:“我在你心裡便是這樣的人?”
“當然不是。”楚懿低頭,鼻尖蹭過她發頂,“公主是我心中最美的人。”
容今瑤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脆生生地道:“知道就好。”
他的懷抱暖意融融,即使隔著一層冬衣也能感受到熱度,仿若還帶著昨夜帳中繾綣時獨有的旖旎溫情。
她順勢又往他懷裡蹭了蹭,可就在不經意間,目光越過楚懿的肩頭,瞧見了不遠處的阿渡,不由問道:“那就是阿渡嗎?”
楚懿“嗯”了一聲。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比他們要年小些,筆挺戎裝穿在身上,依舊掩不住眉宇間的青澀。
他單手持刀,指骨微微泛白,似是用力不小。目光低低地垂著,似在凝視刀鋒,又似在出神。
容今瑤忽地心中一動。
與身旁楚懿的意氣風發相比,阿渡周身縈繞著難以言說的孤寂之感,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
這孤寂和懊惱的神情她再熟悉不過了,就和她在皇宮中無人相伴、滿心歡喜地祈求獲得父皇認可卻被潑了一盆冷水時一模一樣。
他應當是在懊惱自己技不如人,唯恐故去的義夫失望。
然而,容今瑤還沒來得及細想,下頜便被楚懿輕輕掐住,迫使她轉回視線:“外面天寒,我帶你回軍帳暖暖。”
言罷,楚懿牽起容今瑤的手,離開了喧囂的演武場,沿著寬敞的空地,不疾不徐地往軍帳方向走去。
踏進軍帳,內裡寬敞整潔,書案上堆放著數卷軍報與兵書,小幾擺著一盞茶壺。再往裡看,床榻上鋪著厚實的褥子,甚至還特意放了兩個軟枕。
楚懿抬手,替她解下雪氅,隨意地說:“你剛才看了阿渡好幾眼。”
容今瑤移步至幾案旁落座,腦海中回想起阿渡滿含孤寂的眼神,偏頭望向楚懿,輕聲探問:“阿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驛館的小廝說,涼州營現在只剩他一個人苦苦支撐。”
楚懿垂眸,將她脫下的雪氅掛起,又順手提起一旁的茶壺,為她斟上一杯溫茶。
“他是方老將軍的養子。”他緩緩道,“方老將軍鎮守涼州一輩子,未曾娶妻生子。對養子阿渡,算得上是嘔心瀝血。”
容今瑤一愣,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暖手,追問道:“阿渡是孤兒嗎?”
楚懿點了點頭,“阿渡當年被親生父母遺棄在涼州城門口,是方老將軍將他抱回了家。”
“遺棄……”容今瑤喃喃重複。
有關阿渡的事,楚懿也是從副將口中得知,“他將阿渡帶回軍中撫養,視如己出。阿渡自小在軍營長大,耳濡目染下練就一身本事。方老將軍對他期望極高,甚至比對自己的部下還要嚴苛。”
容今瑤靜靜聽著,心中泛起些許憐惜:“難怪他眼神那麼孤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