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日,容今瑤不複往日那般主動親近。要麼是挑他不在的時間出現,要麼是目不斜視從他身邊快步走過。
二人就這樣僵持著,楚懿看在眼裡,暗自思忖以什麼計策能打破僵局。
漸進之謀略,總要好過咄咄相逼。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道理亙古不變。恰因如此,陸玄楓一眼就看穿了楚懿在想什麼,遂幸災樂禍道:“女子不僅需要甜言蜜語相哄,更是需要行動上的主動偏愛,總要做些什麼才對。”
他悠哉地補了一刀:“再說,另有所圖又如何?無非是圖你的錢、權、色、心。錢和權,六公主自己都有,圖你的色和心還差不多。”
“……”楚懿漠然地覷了他一眼。
陸玄楓索性催促他離開:“行了,別整天想著謀略,這時候還謀進謀退,有用嗎?小心按兵不動,跑了媳婦。”
……
另一邊,容今瑤並不知曉楚懿和陸玄楓的相談和心中腹誹。
外頭日頭正烈,夏日的蟬鳴一聲接著一聲,她正欲拿過解暑的冰酪,突然,毫無徵兆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容今瑤怔了怔,揉揉鼻尖,低聲沉吟道:“怕不是有人在背後提起我了。”
蓮葵甫一進門,便見窗邊軟榻上的少女花容倦懶,正單手托腮,認真地翻看手中的話本。
她輕笑著把手中的冰鑒水果放下,清涼的梨香在午後的微風中彌散,“公主,您和小將軍最近是怎麼了,前幾日不還一同參加了篝火宴,這幾日倒是連個正面都不願碰上。”
容今瑤正用勺子舀著冰酪,不由得眼皮一跳,詫異道:“很明顯嗎?”
蓮葵捂嘴笑:“奴婢倒是覺得挺明顯的,府裡上下都看在眼裡。”
容今瑤低頭,舀起一小勺冰酪放入口中,冰涼甜潤的口感順著舌尖蔓延,清爽又沁人心脾。可再美味的冰酪,也難以壓下她心頭的那點躁動。
她這幾日確實在躲著楚懿,心亂只是佔比份量很小的一個原因,更多的是另外兩個緣由。
其一,那日在浴堂裡,她不過隨口捉弄一句“合歡散”,可他卻似真中了藥,把她的唇親腫了。她不信他真的能心如止水,所以故意疏遠他幾日,自己也好整理心緒,順便試探和觀察他的變化。
其二,話本子中的追愛戲碼裡,女主人公不能總是主動。偶爾也要製造距離,才能讓男主人公幡然醒悟,心生不捨。適當欲擒故縱一下,才能勾起在意的情緒。
楚懿既然主動親了她,無論是否因為合歡散,都說明在那一刻,他有情動。
所以她不能在關鍵時刻亂了陣腳。
晾了他幾天,按照進度,也該再給點甜頭了。
容今瑤輕斂神思,正想著如何破冰,有丫鬟掀簾進來,道:“公主,孟姑娘來了。”
正堂內,一隻花瓶放置在正中央的檀木方桌上,釉色溫潤如玉,映襯著瓶口那簇傲然綻放的四季海棠。
不多時,孟芙被引入堂中。
她今日穿著一襲緞面丁香色褙子,外罩一件月白薄紗,溫婉柔和,手中提著雕花木盒,顯然是備了禮物而來。
落座後,孟芙將木盒放在桌上,微微頷首:“小六,夏至那日的事,還要多虧了你與楚懿出手相助。我備了些薄禮,還望你不要嫌棄。”
容今瑤不甚在意地笑笑:“舉手之勞,何必如此鄭重,江天淩也真是賊心賊膽,自然該受些教訓。”
“這是該有的禮數。”說著,孟芙輕輕推開木盒的蓋子,露出裡面一對精巧別致的鐲子,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江天淩之事,終究還是因我而起,也為難了你們。”
容今瑤接過鐲子,彎唇道:“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便收下啦。”
孟芙輕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在醞釀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此外,江天淩說的那些話,是我的舊事,與旁人無關,希望你……”
容今瑤眸光輕輕一動,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緊了些許,打斷道:“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那都是江天淩胡謅的,想要離間你我。”
少女語氣輕盈,孟芙愣了愣,隨即放鬆下來,微微一笑。
室內靜謐,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檀木桌上,鐲子的玉色泛著瑩潤的光澤,襯得四季海棠愈發嬌豔奪目,隱約可以瞧見花瓣上尚未幹透的水珠,折射出點點微光。
容今瑤杏眼微彎,神色如常道:“其實在淩雲堂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來著。”
孟芙搖了搖頭,抬眸看向她,如實說道:“也許你沒發現,在學堂裡你的戒備心一直都很強,表面上看似很好親近,實則很難卸下心防。你認為我性子高傲,不易接近,我也以為你韜光養晦,不與人交心。所以那個時候,我們沒能成為朋友。”
“但這並不代表我討厭你,反過來,其實你內心裡也不討厭我。”
容今瑤指尖頓了頓,回想起淩雲堂的日子,倒也不得不承認孟芙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她嘴角噙著笑意,“原來這也被你看穿了。”
二人釋然地相視了片刻,容今瑤隱約發現孟芙眉眼間似有愁思,想到那日江天淩的挑釁之言,她微微思索,試探道:“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