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他的眉睫上,就像是印下一枚吻痕。她的目光順著高挺的鼻樑下滑……滑到他的下頜線、滑過他的唇角。
容今瑤微微一滯,忽然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前些天還在陰陽怪氣嘲諷她“很一般”的人,今日不僅出面為她撐腰,還帶她飛簷走壁到屋脊上看月亮,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是臨近大婚之日,楚懿突然轉性,準備把自己當成妻子了?如果真是這樣……反倒有些難辦。
在容今瑤抬頭的時候,楚懿也正好垂眸看向她。
見她一直沉默,目光還不斷在自己臉上巡梭。楚懿沉吟半晌,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以為你早就不在乎了。”
他默默移開視線,補充道:“我以為你的心早就被磨平了,硬得像塊石頭。不論別人怎麼看待和議論你、你的親人,你都不會在乎。”
楚懿見過容今瑤的很多面。
她面對長輩時乖巧伶俐、不爭不搶,以至於很多人都對這個不受寵的小公主産生憐惜之情;她面對同學時是“笑面虎”,表面上柔軟可欺,實際上十分敏感,警戒心很強,常常會在人群背後擰出獠牙;她面對自己時,則是隻披著羊皮的狼,非常具有迷惑性。
這些都是她,可又不是她。
與容今瑤認識這麼多年,就算是皇後刺激、旁人揶揄,她自始至終都是毫無波瀾,看不出一丁點脆弱的痕跡。
所有人都以為她不在乎了,所有人都以為她很熱愛自己的生活,早已把往事拋棄。
可事實上,她根本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兒。
容今瑤一愣,以為楚懿說的是葉凜,她牽強地笑了笑,試圖把這個話題繞過去,敷衍道:“你誤會了,我不在乎葉凜怎麼說我,他沒有讓我難過。”
能影響她情緒的人,只有母妃,她好像骨子裡就對母妃有一種執念。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假笑。”楚懿漫不經心道:“有些事你不想說,不願面對,那我便替你說吧。”
“你是想透過葉凜之口打聽到有關葉貴妃的情況,然後計劃一次不期而遇的重逢,這樣不會貿然引出‘公主尋母’的轟動讓陛下注意到。只是沒成想自己惦記了這麼久的母親不認識自己,而葉凜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表妹。”
“這說明什麼?說明葉貴妃及葉家的長輩都很會瞞。她們根本不認皇宮中曾經發生過的事。”楚懿說得幹脆:“更不會認你。”
她這幾日做的打算、見的人,楚懿竟然都知道!
容今瑤身子一僵:“你跟蹤我?”
“我沒那麼無聊。”楚懿把陸玄楓交給他的信封給了容今瑤,“不止我知道。”
一頁紙上,寫著寥寥兩行字。
第一行:書場巷客店附近已被便衣禁軍包圍。
第二行:六公主出現,母女未相認。
容今瑤神色淡了下來。
能抽調禁軍悄無聲息包圍客店的人還能有誰?自然是她的父皇。從母妃踏入上京的第一刻,父皇就已經得到了訊息。這些日子裡,他是不是也在透過葉凜,看向另一個女人?
父皇究竟要做什麼?他難不成還要把母妃綁回來囚在宮中嗎!
紙的邊角被容今瑤的手指緊緊攥著,開始變得褶皺,楚懿看出容今瑤的擔心,眉梢輕挑,道:“我已經派人把葉貴妃她們接到一處宅子安置了,陛下不會強迫葉貴妃進宮的。只不過依目前來看,離開上京不大可能了。你也最好不要去尋她。”
容今瑤有些詫異:“你怎麼……”
楚懿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別多想。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在你們母女相認之前,好好保護葉貴妃。這件事他不方便出面,但又不能袖手旁觀,畢竟你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還有一點楚懿現在沒說。
他自己也同葉歡意做了個交易,護她周全的前提是,在大婚當日,她必須親口祝福容今瑤。
容今瑤將信封收好,還給楚懿,“這封信,應該是陸玄楓給你的訊息吧,你又為何要幫我?”
楚懿轉頭看她,不知為何會想起陸玄楓所言:“不討厭,那就是有些喜歡……”
他也搞不清楚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