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他還在碧桃林裡說這婚事成不了,這婚約於誰都很有利,簡直是一場人為的“命中註定”。
楚國公深深看了楚懿一眼,少年正聳著肩,不甚在意地端視自己。楚國公沉聲道:“還不算太愚鈍。”
前途無量,有楚國公府為倚仗,白羽軍精銳為後盾,天子對其寵眷更是達到了讓他人眼紅的程度。然而寵極必危,此理昭然。楚懿無心朝堂之爭,不屑權謀之術。身為父親,當為兒子籌謀深遠。
中年男人語氣無奈:“上京城皆傳,你對六公主情有獨鐘。方雲朗那小子也四處宣揚,六公主亦傾心於你,你們二人是兩情相悅,搞得朝內許多同僚都來問我。我之前可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楚國公極為好奇:“所以,你們二人到底什麼關系?”
又是方雲朗,欠收拾且大嘴巴的小屁孩兒。
楚懿掐了掐額心,答得坦誠:“憑心而論,一直都算不上相熟。那些傳言根本是子虛烏有。”
“但我聽說,六公主一直對你……”
楚懿無言片刻,有些心燥地打斷道:“爹,我可以應下這樁婚事,如約成婚。不過能做到的極致,也只是跟她相敬如賓了。”
楚懿目光帶笑,不甚在意地開口:“戰場上刀劍無眼,邊疆生活苦寒勞累,這是我的生活。”他低下頭,“我不能輕易給容今瑤承諾,也不能給她希望。如果能讓她打消喜歡我的念頭,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楚國公看向楚懿,眼中劃過憂色。
那個九歲時在破落城池中揚言要名震天下的男孩,而今已長成了大人模樣。稚嫩的面龐與此刻的韶朗俊容一點點重合,只是看著看著,不知為何眼裡湧上了一絲惆悵。
少年的側影被暈在日光之下,此時他站在高臺,煢煢孑立。楚國公腦海裡一晃而過的卻是他站在城牆之上,鐵甲紅綢,血跡斑駁。
沉默良久,楚國公道:“殿試過後就是皇家宮宴了,宮宴一結束,你與公主婚期將至。以你們二人的八字,欽天監佔蔔定下來的日子是五月十二。該準備起來了。”
他囑咐楚懿:“六公主……很不容易。你就算不喜歡她,也要心軟一點、柔和一點,分給她一些,獨屬於家人的關愛。”
家人的關愛……
聞言,楚懿愣了愣,他放下射箭的手,目光沉沉盯著箭靶,忽而想起了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狂奔的容今瑤。
她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只自顧自地跑,臉色蒼白頭發淩亂。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對來往馬車漠不關心,若不是他及時將她拽開,容今瑤或許就要被馬蹄踩在腳下。
他把有些失控的容今瑤拖到角落裡,隱隱有些怒氣:“你不知道躲嗎?”
容今瑤只是木然地回看他,半晌也不說一句話。
衣服未買成,她又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始終沉默著。最終,楚懿給她套上一件蓮青色披風,又租了一輛馬車,自己則騎著馬跟在其後,將她護送回了宮,把一些不必要的、或許會針對容今瑤的流言蜚語趁機扼殺。
從頭至尾,以示尊重,他沒再多問一句。
他記憶中的容今瑤,長著溫軟可欺的一張臉,實際上卻擁有乖戾敏感的性格。她一直都很愛笑,在淩雲堂是柔和敷衍的笑,在皇宮裡是乖巧討好的笑,在他面前是做作含羞的嬌笑。
正是因為她始終笑盈盈的,所以讓別人都忽視了,她也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短短幾日,楚懿見了不下兩回。
末了,楚懿擰眉,若有所思地問楚國公:“爹,你能給我仔細講講,葉貴妃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