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從無兩全之事。”她話語溫和的回答,“殿下,我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失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得到的我也不願再失去。”
童霜玉久久沒有回應。
朱鸞向著童霜玉的方向微微垂首,輕聲道:“我便在外間候著,若有事情,殿下喚我便可。”
門扉的聲音閉合,小侍女退了出去,偌大的空曠湯池之中,便只剩童霜玉一人。
她安靜的沉寂了不知多久,才緩慢的讓自己沒入池水之中,無聲的閉上雙眼。
合道二十三年,之於童霜玉來說,是一個噩夢般的時間。
那時她與竇沉驍剛剛在魔域站穩腳跟,跟隨前無人境主,青魑的父親攻下女床山,俘獲女床山上群魔。
而這些被俘獲的魔物所被押送之地,便是厄鬥場。
那時她年少,心氣也勝,初來魔域,總覺有許多不合理之處。
譬如這厄鬥場的存在,分明對於俘虜只要分開關押便好,為何非得迫著他們於高牆之中撕鬥,殘喘茍活?
更何況,其中許多魔物,只是過往俘虜的後代,並未有過錯誤。
這樣的不解,在她認識那個名為朱雀的女子後,達到了頂峰。
魔域女床山一脈,生活著以朱鳥為原型的魔物。當時的女床山之主名為朱羅,在戰場之上被竇沉驍所誅殺,他的女兒也因此成為俘虜,被帶至厄鬥場。
童霜玉那些時日養傷,閑來無事,便常去厄鬥場,陪其中年歲幼小的孩童玩耍,教授他們一些魔息術法,又或者帶去一些可口的食物。
一來二去,自然便留意到那個總安靜坐在牆角的美麗女子。
她的長發至於腰際,染著美豔如夕陽的紅色,蓬鬆的垂散著,將五官映襯猶如玉石雕刻。
每當她同那些自幼便生在厄鬥場中的孩童玩耍時,她便含笑,溫柔的看著她。
一來二去,童霜玉便也對這個美麗的女子生出了興趣。
“你叫什麼名字?”她雙手背在身後,好奇詢問,“為什麼總是看我?”
“我叫朱雀。”女子右手捧著面頰,微笑的回答她,“你像我的妹妹。若是她還活著,應當如你這般,水靈可愛。”
童霜玉當時便愣住。
自她與竇沉驍來到魔域之後,兩人為了生存不計手段,手下性命無數,便是無人境的魔,也會私底下議論她的刻薄冷血。
已經很久沒有人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她了。
或許是這份誇贊太過新奇,又或許是她的溫和像極了兄長,童霜玉竟然鬼使神差的,生出了與她繼續交談的沖動。
“你妹妹是什麼樣子的?”
“她和我一樣,是一隻朱鳥,但不太愛說話,總是很安靜。”朱雀彎著眼角道,“但是她和你一樣,脾氣都很好,很招族裡的小孩子喜歡。”
“……”童霜玉癟了癟嘴,“我脾氣不好。”
“你脾氣很好。”朱雀抬手,指著不遠處一直向這邊看的幾個孩童,“脾氣差的人,可不願意陪小孩子玩那麼久。”
“他們都很煩人,我沒有事情幹,才逗一逗。”童霜玉反駁她。
朱雀也不說話,只微微笑著點頭。
有了這樣的開端,後續的熟稔似乎變得順理成章起來,童霜玉意識到自己幾乎貪戀著這個女子言語間所帶來的溫柔與寵溺。
“你很像我的兄長。”她認真道,“雖然長得不一樣,脾氣不一樣,性別也不一樣,但是很像。”
“哪裡像呢?”朱雀好奇。
“唔……”童霜玉想了半天,“感覺吧。給我的感覺很像。”
“可能因為我是姐姐吧。”朱雀轉著垂在肩側的發絲,聲音溫柔道,“我看你,就像是在看妹妹,你的兄長看你,也是在看妹妹。”
“小玉,你的兄長呢?我怎麼從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