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了你,然後你出面替我對付季桓?”喬憐姜循循善誘,語氣清揚。
然而,接下來一巴掌迅速落在宋崢臉上,力道不算輕,紅痕遍佈,打得他當即側過臉去。
“昨夜辛宜剛走,至今未歸。而今吳郡又被圍城,讓我猜猜看,你是要趁機去救她,還是要帶著我的人馬尋了時機離開揚州?”
喬憐姜剜了他一眼,諷笑道:“莫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在算計何事。”
她旋即起身,斬衰下的紅裙拖地,分外綺麗奪目。在宋崢身旁不斷踱步。
“莫要了,韋允安還有阿澈還在此處,辛宜就算身在吳郡,她的心,仍在丹陽。”喬憐姜道。
“季桓抓了辛宜,那又如何?我始終居於有利之位。”
想到某處,她忽地俯身對上宋崢的雙目,笑得駭人。
“你猜猜,若我拉著韋允安還有那個孩子一同陪葬,黃泉路上,會不會也能見到季桓?”
“他那般精於算計,又豈能想不到此處?”
“且這般看吧,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此時,宋崢不得不眯起眼眸,認真地打量著她。
他向來看不上喬憐姜的做派,輕浮浪蕩,無所顧慮。包括她本人,喬茂與喬婂茍合的孽種,他通通看不上。
“莫要這般看著我。”喬憐姜瞥了他一眼,冷笑著,“你也不過是我的裙下之臣,玩物而已。”
“莫要真以為,我暫時看重你,你便可蹬鼻子上臉,給我尋不快。”
“若真惹怒我,你便去陪喬茂吧。”
……
吳郡。
荊州軍與會稽崔氏的郡兵一同夾擊,不過十天,吳郡城破,喬憐姜的軍隊北上退回丹陽。
重新進入吳郡郡守府的那一刻,辛宜依舊恍恍惚惚。街道上的血跡殘垣雖已被清理,蕭條之跡卻如何也遮掩不掉。
馬車中她與男人相對而坐,許久無言。看到車窗外的景象,辛宜還是不由得心頭一抽。
“數月前,你還是吳郡太守。”此處有和善的鄰裡,有熙熙攘攘的街巷,香火不絕的寺廟……但眼下,什麼也沒有。
與數年前她在鄴城所見,別無二致。
男人緩緩睜開眼眸,將她眉目間的低彌情緒盡收眼底。
“綰綰,朝廷要收複揚州,以殺止殺,不得不如此。待過個三年五載,減輕苛稅,再與民休養生息。”
聽罷,辛宜抿著唇未再言語,鄴城是如此,陽羨是如此,包括整個揚州,都會是如此。
她還記得曾經在槐安街的鄰裡薛娘子。吳郡生了亂,他們一家又該逃往何處呢?
“恕我無法理解你們這些人的想法。人只有一輩子,若沒了就是沒了。”辛宜抬眸,看向季桓。
“你們給這片土地上帶來的浩劫,永遠都抹不去。”
“那綰綰以為,該如何?我接任吳郡太守前,吳郡震澤決堤,百姓流離失所,苛稅卻不減反增。”季桓淡淡道,“沒有我,自有旁人來做此事。”
“無論如何,你都有你的一番說辭。”辛宜道。
“就算你勝了又如何?你背後是冀州世家,依舊高高在上,踩著庶民寒門屍骨上位,你與喬茂他們,並無區別。”
“綰綰說得不錯。”季桓遂放下手中的書冊,長指撫上辛宜平坦的小腹,眸光幽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今後你我的孩子,無論嫁娶,也只能尋世家。”
他頓了頓,感受到掌下的溫熱,忽地扯唇笑道:“亦或是,直接,千秋萬代。”
聞言,辛宜眸中泛寒,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真是瘋了!”
“綰綰,我並不是在與你開玩笑。走到我這個位置,拿下揚州後,再回到洛陽,若沒有些手段,早就連屍骨都被蠶食的不剩!”
察覺她眸中的驚愕與憂慮,季桓眸光溫和了些許,覆上她的柔荑,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