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看著堂下的衣衫沉思了一會,當即道:
“去取水和火。”
這等把戲他不是沒見過,有些書信,平白無故開啟便是空白一片,只有經過火灼或是水浸才回顯出真面目。
在眾人期待又不解的目光中,季桓親自起身,順帶將辛宜一起叫了過來。
“此番有意思嗎?”辛宜拿著衣衫,怒視著他,恨得咬牙切齒,小聲道。
“綰綰,無論你信不信我,這件事都是巧合。陳綠香的案子,昨日才呈上來。”他忽地頓了頓,將辛宜的目光引向朱泮。
“綰綰不是想看吳郡水患一案的了結嗎?此番只是個開始。”
心中鬱悶煩躁,看到朱泮又更是厭惡得緊,辛宜側過臉去,不想搭理季桓。
男人到未在意,徑自先拿了蠟燭灼了衣物,見沒有銘文,又用了水浸。如反複,總算在第三次時,領口的白襟處總算顯出了些許淡淡的圖紋。
辛宜打量著那圖案,忽地有些莫名的悲慟,“是娜族的澤披玄鳥!”
見終於有官吏認出了是何物,陳綠香頓時酸了鼻尖,熱淚滿眶。
“是,大人,正是娜族的澤被玄鳥,民婦的阿母,正是娜族。”
聞言,劉娘子當即嚇得腿軟,跌坐在了地上,一雙眼睛欲哭無淚地看向朱泮。
“按大周律法,隱瞞實情誣陷他人者,杖四十,劉氏,馮氏,爾等可認?”
只要撕破一處裂口,其餘的僥幸都會順著縫隙嗤啦破來。
劉娘子當即哭喊求饒道:“大人,民婦冤枉啊,民婦真的冤枉,民婦也不想誣陷綠香,是朱泮,是朱泮使了銀錢收買民婦……”
“賤人,胡說八道什麼?分明是你嫉妒陳綠香,跟爺有何關系!莫要亂潑髒水。”朱泮氣惱道。
“大人,民婦家中床底下第二道閣子的雞翅木匣子裡,還有朱泮給的二兩金和一對南陽玉鐲子!都是朱泮指使民婦的,求大人開恩啊!”
順著劉氏的線索,當即有人去了劉氏家中以及其餘的街坊家中搜查。
陳綠香看著劉、馮那群人,又惱怒地瞪著朱泮,繼續哭訴道:
“大人,民婦不知當日給先夫驗屍的仵作是否被朱泮收買。民婦的夫君,如今就葬在震澤旁的陳家村。若……若大人實在不信,先夫的腿被他們打斷了,血流骨碎……大人,大人盡管去檢視……”
“賤人!”朱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當即破口大罵。
“若實在……”陳綠香說不下去了,哭得涕泗橫流,“民婦身上有朱泮留下的指痕……”
聽到這,堂外的議論聲紛紛湧湧,陳綠香感覺自己彷彿是在被人鞭屍。
為了自證清白,不惜請官府開棺再次打攪亡夫,甚至還這般不知廉恥……
“賤人,你個不知廉恥的□□,果然是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額角青筋忽地爆起,朱泮剛想沖到陳綠香身旁,旋即被侍衛摁在地上。
撫尺又是一響,季桓面色威嚴,怒道:
“公堂之上,豈容爾放肆!來人,先杖三十,若還敢大言不慚,藐視朝廷,杖五十!”
聽見季桓要對他動刑,朱泮面上閃過不可思議,當即怒道:
“爺今日肯過來,不過是給你幾分薄面。”
“連陳遄那個老匹夫都不敢動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憑你也敢動爺?”
陳綠香頓時臉色煞白,她聽聞吳郡太守是朝廷派來的尚書令,與陽羨朱家沒有幹系,才敢狀告於此……
“記下來!”季桓倒沒有理會朱泮,鳳眸微眯,對主簿道。
朱泮本還在沾沾自喜,沒想到很快執杖的衙役就過來了。不由分說地將他摁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梃杖如暴雨般落在身後,疼得他鬼哭狼嚎。
整個公堂上都是朱泮的哀嚎聲,辛宜垂眸抿唇,不想去思量此事。
怎料,忽地有人從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辛宜頓時清醒,看見那人後眸底驚駭。
於是再顧不得其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公堂。
這一幕被公堂之上的男人盡收眼底,他看著那匆匆離去的身影,眸底戾色倏地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