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我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
跪在地上的女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開始用身上的匕首,一點一點地挖著木樁後的墳土。
當日埋葬的土經過風吹日曬,早已壓得平整厚實。豈能是一把匕首能瞬間挖通的?
但此刻的辛宜彷彿陷入了魔怔,胡亂捲起袖口就開始挖。安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身為他的妻,知曉安郎的身量體徵,只要讓她開棺看看,哪怕最後一眼……
若等山火焚燒過後,木樁沒了,整個兮山她又該去何處尋找安郎的蹤跡?
淚珠子不聽使喚地落下來,似有千斤重似的,砸在土堆上,混著泥土濺落在她霜白的裙衫之上。
肅冷的夜風裹挾著熱浪,整個山林開始變得慘紅灼熱。辛宜挖著挖著,忽絕胃中又是一陣翻湧,直接將胃中的東西盡數吐出。
“唔~”她容顏憔悴,面色蒼白。其實,她現在漸漸有些理解了季泠,她與季泠,真是一類人。
命途多舛,同病相憐,還都同那一人有聯系。
濃煙滾滾,火勢竄等更猛,天上的明月早已看不見。
眼看著棺材就要挖出來了,辛宜的眸子忽地亮了起來,決心將那些覆蓋的土盡數挖掉。
周遭稀稀疏疏的火星飛過,濺落在她的衣衫之上,辛宜都未曾察覺。
耳畔又是一陣巨響,但想到再有一點,再有一點棺材就能全露出來了,辛宜徹底陷入了瘋魔之中,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一片狼藉。
一身黑衣的男人俯身喘息著,肩膀和手臂上的灼傷泛著絳紅,目光沉沉地看向地上的刨墳的女人。
“辛宜,你不要命了嗎?”男人說話時,袖中的那截斷指隱隱發顫。漆黑的眸光將辛宜視線引至二人身側的一枝著了大火的樹幹上。
那樹幹約莫碗口般粗,許是林上著了火的枯枝。正好順著辛宜的頭頂往下墜。
當才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提劍將之擋了回去,那枝幹若是真砸了下去……季桓不敢想那種噩夢一般的結果。
看見季桓,怒火騰地一下竄上心頭。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便只深深瞪了他一眼,辛宜趕忙繼續刨土。
“辛宜!”見她不為所動,季桓心中的怒火也湧上來了,旋即上前摁住她的肩膀,隱忍道:
“辛宜,別鬧了,先隨我離去!我知曉你恨我,但你實在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山火就要燒過來了!”
他帶著人馬上山時,正好遇見郗和與季泠。得知辛宜還在山上時,他的心就跟熱鍋上焦灼的螞蟻似的,紛亂又焦急。
怕她出事,怕她落入陸淨之手,怕他再也看不見她。
“滾!”辛宜實在懶得同他搭話,盡力掙脫他的桎梏。眼下土層已經全部刨開,只要開棺,只要她開了棺就能徹底知曉安郎在不在。
季桓也注意到了那棺材,他眸底閃過一絲恐懼。那夜他深刻記得韋允安慘死的模樣。血肉模糊,皮肉潰爛。是以他才趕忙將人草草安葬。
今夜綰綰竟然要刨墳開棺,若叫她見到那韋允安的慘死模樣,那還得了?想必她也知曉,待燒火焚燒過後,兮山上的一切都將變成焦土。
“綰綰,跟我走!”在辛宜將要費力推開棺才時,季桓當即將人攬腰抱起,向後猛退。
霎時,樹上的著火枯枝墜在棺材上,發出“砰”的一聲。帶著生了柏油的棺材一同燒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瞬間,辛宜當即愣在哪裡,連哭都沒了聲音。
“安郎!不要!不要!!!”
“不要燒,不要燒我的安郎!”
“快停下,停下!”
“嗚嗚嗚,不要!”
伴隨著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周遭的火勢大片綿延,愈發迅猛。季桓嘆了一口氣,抱著人開始四處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