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愣了半順,再次盯著辛宜,沉穩的聲音裡首次帶了慌亂道:
“綰綰,他是自戕而亡——”
季桓還未說話,淩厲的掌風迅速劃過耳畔,辛宜恨恨瞪著他,怒道:
“還不是你?若非你季桓心狠手辣,安郎又豈能想不開?”
“若非你這個罪魁禍首,安郎又怎會棄我而去?”
“他自幼孤苦,求學艱難,就算那般,他又未曾放棄生命?季桓,我恨死你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安郎!”
見她情緒太過紛亂,季桓忍著身上的痛,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想順勢將人攬進懷裡。
“季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是你毀了我的一切,是你毀了安郎的一生!”
被他禁錮在懷中,辛宜拼命地掙紮錘打他。越是如此,季桓卻將她抱得更緊。
好似在他懷中就像一隻雖然可以飛走的鳥,若不是他緊擁著,那鳥兒必然會拼了命得逃離他。
“綰綰,是我不——”
剎那間,辛宜感覺自己被人攬著轉了一圈,她霎時止了哭鬧,聽見頭頂上傳來艱難的一聲悶哼。
她迅速回過神來,發覺男人與她早已換了位置。
身後中了一箭,季桓擦去唇角的血絲,冰冷地眸光盯著四周朝他湧來的人。
眼前是一片谷底,溪流的一側是陡轉的山丘,另一側則是錯落的階地。而那群山匪,正從山丘上下來,朝著他們這邊而來。
“綰綰,小心!”破空聲驟然鑽入耳畔,季桓旋即拉著過辛宜,朝著河流那側跑去。
他並未理會身後還插著的箭矢。當然,辛宜更不會理會。
被他帶著往下跑,辛宜雖然厭惡得想甩開他,但真到此等性命攸關的時候,卻也想不了那麼多。
右眼瞎了,且身量又高,他的視野到底會受阻,譬如季桓正好沒看到他的右前方不遠處有塊石塊。
辛宜卻是看見了,他急忙甩開季桓的手,嫌棄又惱恨地瞪了他一眼。後知後覺,這才想起郗和說過,他有隻眼睛看不見。
他們跑得時候,後面的山匪也在射箭,辛宜見身側又支箭矢,待避開射擊後,迅速拔了那支箭矢握在手中。
若非季桓奪了她的短匕和簪子,她又豈會冒這等險?
見季桓果然被石塊絆倒,辛宜握緊手裡的箭矢,裝作過去扶他的模樣,舉起胳膊上對準他後脊就是一紮。
可怪的是,她當要紮下去的箭矢,卻被後面山匪的箭矢一箭射偏。
辛宜詫異地看著那飛遠的箭矢,再想動手劈暈季桓時,他已經起身了,一把拽起她的腕子就要帶她一起走。
山林某處,鐘櫟手握長弓,想起剛剛射出的那一箭,長長舒了口氣。
“放手!”辛宜有些怒了,此刻說白了她也不在乎生死了,人匆匆一世,早晚都是要死的。
她方才本可以拋下季桓獨自逃走,可又怕季桓詭計多端,那些山匪若是有利可圖,不一定會要他的命。
是以,她親自動手解決了季桓,就算賠上她這條命,能為安郎報仇,也不枉此生。
“綰綰,快走!”季桓喘息著,垂眸一看,他的左手指節上的鮮血早已變得褐紅結痂。
“你放開我!”辛宜繼續掙紮著,季桓卻未有停下的意思。
既然戲已經做了,合該要做到最真。對於那群人,他一開始就下令,不必手下留情。
他從一早就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打算。既然幷州的那次相遇,能讓綰綰記了十幾年……她心腸又軟,連崔節那等無理取鬧的婦人都能放過,那為何不能原諒他這個結發夫君呢?
縱然眼前有河,季桓也未猶豫,拉著辛宜就跳了下去。好在此處的河流只是山間清溪,水才堪堪到季桓腰身,他們這般,只要能躲避得了身後的箭矢就行。
辛宜本就會水,一遇見河流,更想掙脫他的束縛。可此時身後的山匪也追了上來,明晃晃的刀刃在陽光底下刺眼得緊。
“季桓,拿命來!”
眼看著長刃就要向他砍來,季桓一個側身旋踢,迅速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