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他向齊瓊之要人,齊瓊之不得不綁了阿兄。季桓當真無恥至極。
濃鬱的絳真香將她團團圍住,辛宜厭惡得緊。想起雲浮山死裡逃生那日,她分明射中了他的心口,這才不過十幾日,哪裡又能好得那般快?
辛宜氣不過,忽地抬手,手肘正捅在季桓心口的那傷處。
男人登時頓住了步子,身子僵在那,不得不強行忍受著心口的劇痛。
他垂眸看向懷中安然沉睡的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若是以往,季桓當然會懷疑辛宜裝睡,懷疑她心思深沉,精於算計。
但眼下彌補她心疼她還來不及,哪裡還會過分苛責?
當真映襯了那句俗語:厭惡他是,無論他做什麼都厭惡得緊。喜歡他時,正巧又是相反的道理。
因著房內或許昏暗,季桓當下又只有左眼能看見,明亮的光線穿進來,實在刺眼得緊。
季桓在這一刻驀地感到了心慌,鳳凰淚是何?辛宜不可能不知曉。那他的右眼,還有他的餘傷,她多半也一清二楚。
少時在洛陽打馬遊街,旁人都道季家大公子容止昳麗不凡,若蒹葭玉樹,蘭芝瓊玉。
辛宜那時喜歡他,定然也喜愛他這一身皮囊吧。不然,那區區一箭,竟然能叫她芳心暗許將近十年。
可如今他徹底殘缺了,他問過郗和還有無數神醫,他們都望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他思量了一瞬,不知為何忽地深深看著懷中女子,點漆似的眸子裡隱約有炙熱的光芒閃動。
“辛宜,我沒得選了。”
季桓來去匆匆,絲毫未在丹陽逗留片刻。
正在會客的齊瓊之見僕從撐著什麼上來,當即心下了然。
只開啟帕子,看見帕子裡包裹的一兩支完全不同的箭矢,當即氣得吹鬍子瞪眼。
季桓那廝,竟然敢誆騙於他!宋崢說的分明是刻有山茶的短弩箭矢,而今季桓給他的,只有一支帶著紋路,另一隻不知從何處掰斷的長弓的箭矢。
視線掃過堂下,恰與左下首的喬茂對上視線。只見喬茂望著他,笑而不語,朝著盛怒之下的齊瓊之搖了搖頭。
有辛違的女兒在他身畔。季桓,得意不了多久。
……
那日郗和聽到阿澈的話,旋即趕到了丹陽郡城西側的郊野。若是他沒記錯,辛宜出城,去往他師父那裡,必然會途徑當中的一處山村。
他順著阿澈的話,找到了那生有槐樹,籬笆菜園裡種著白菜的小院。
不想,當他敲門而入,出來開門的竟是一老嫗並著她的幼孫。
縱然他不甘心,終是進了那茅草屋舍,也未看到他想看的人。
“老人家,此處真的沒有見一身形瘦弱,頭發將近白了一般的年輕男子嗎?”
那老嫗卻看著郗和,一直搖著頭,她身旁的孩子則是怯怯得看著郗和,也不敢開頭。
見那老嫗嗚嚥著比劃半天,郗和驀地發現,這個老嫗本就不會說話,他身旁的孫兒許是隨了他祖母。
郗和有些急切,他好歹親自照顧了阿澈將近半載,那孩子伶俐早慧,心思通明,從未同他說過假話。
單是在吳郡,就有人隻手遮天,平白拆散她一家。郗和絲毫不懷疑,韋允安又落回到了季行初手上。
他可不會平白相信季行初知道真相就會醒悟。一個瘋魔偏執了數十年的人,僅僅會因為知曉曾經有個女人愛他如命,便會驟然醒悟?
郗和不相信,或許季桓只會在那痛徹心靈的一瞬間醒悟。他想要什麼都太過輕而易舉,唾手可得,時間久了,人更會生出習慣來。
臨走時還有些不放心,郗和從懷中拿出了一些碎銀,悄悄放在了水井的石臺上。
眼下無論如何,他還是得再回到吳郡,萬一季行初又做了什麼發瘋的事,有他在身邊,綰綰的處境總會好一些。
辛宜是被馬車的顛簸晃醒的,她沒想到,自己在季桓懷中竟真的睡著了。
越想越是後怕,她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袖口,發覺匕首還在其中時,才稍稍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那人心有餘悸,辛宜發覺她的青絲散發,盡數披在身後,發髻上更是連一根簪子也無!
更有甚者,頭皮隱約發麻,好似有人在用指節在她的發上緩緩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