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房,男人的臉色陰沉的近乎可怕,一身黑衣更襯得他氣質冷肅,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
風雨連廊中,男人的步伐越來越快,玄黑的衣袂在風中搖曳。
隨著刺耳的冷刃摩擦聲,男人忽地拔出凝鈞劍。幾息之間,一棵櫻桃樹攔腰折斷。
他冷冷看著那滿樹的綠葉,薄唇緊抿,又接連使出幾道劍鋒,將那櫻桃樹的殘枝盡數砍斷。
這麼多年來,他季桓何曾在一個女人面前這般失態!
鄴城撤離那晚,他本已決定放過辛宜,任她自生自滅。宋雍與辛違大勢已去,她一個女人也翻不出來什麼浪花來。
何況,依照她的性子,合該早早逃命去了。
就連街頭巷尾的流民小販都知道逃命,辛宜這般精明,又豈能蠢笨等死。
她不該如此的,不過一把區區破琴,還有何值得她圖謀算計的?
冷劍執在手中,男人面色陰翳一步一步得繼續往前走著。
假山亭臺在他身後匆匆掠過,直到看清一抹藍色身影,男人才頓住腳步,冷眸看去。
“行初阿兄!”崔苓看見男季桓,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歡喜,提著裙擺緩緩靠近,完全沒注意到季桓手中的凝鈞劍。
“行初阿兄你不認識了我了嗎?幼時我常去阿姊的怡安院,想來行初阿兄也是見過我的。”
眼前女子一幅自來熟的模樣,令季桓眉心緊皺。
隨著她的靠近,若有若無的硝粉味便愈發明顯。
見季桓似乎沒想起來,崔苓急忙補充道:
“行初阿兄,阿姊今早被嚇得太狠,現在還在恍惚,您看如何作好?”
“是你撒了硝粉。”男人語氣涼薄,面色實在難看至極。
沒有等來回複,反而被莫名其妙的質問她是否灑了硝粉,崔苓又靠近一步,委屈的撇了撇嘴。
“這……阿苓這是迫不得已。誰曾想過阿兄你的府上竟然大白天的見了鬼。”
“阿苓自幼身子弱,家中怕阿苓遭遇鬼邪,這才讓阿苓平日裡將硝粉帶身上——”
崔苓話還未說完,只覺得心口猛然一痛,垂眸間驚訝地發現心冰冷的白刃就那麼穿過了她……
“行初阿兄——”崔苓幾乎用上了氣音,指節覆上心口,頓時染上了大片鮮血。
男人旋即收回劍,面不改色的越過她。
殷紅的血珠順著劍尖,隨著他的動作一點點滴落到青石地板上,蜿蜒出一條詭異的痕跡。
可他恨不能這般殺了辛氏。他想辛氏死,卻又害怕她死。她若真死了,那他又會被迫夢魘,永遠陷入辛氏的詛咒之中。
硝粉能腐蝕面板,若是吸入過多還會有性命之憂。是以官府大都不允私人擅用硝粉。
今日他聽說辛氏沾了一身硝粉,還險些以為辛氏又要尋死覓活。
不曾想,竟是這崔氏女做的。
敢在他府上用禁藥,還妄想傷他的人。那她便沒有理由繼續活著。
縱然他再恨辛氏,辛氏也是他的人,辛氏對他還說還有大用,暫且還不能讓辛氏死。
季桓在心中默默寬慰自己。
殺了一個崔氏旁支女,崔氏也不敢對他過多置喙,反而還會同他一起,斥責這崔氏女有辱門楣。
……
吳縣城南米花巷。
蕭瑟的寒風穿過破舊的窗欞,經過鉸鏈時發出咯吱咯吱的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