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幾天,辛宜才覺得郗和的話是多麼精闢。
幼時她一年到頭都不會生病,就算染了風寒,喝過藥一兩天也就徹底好了。
而現在,她還是渾身乏力,每日清醒的時間不過三四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在榻上躺著養病。
也正如她當初料想的,此後果然沒有再見到季桓。
一開始辛宜還以為怕過了病氣,季桓連那次房事過後的第七日都未來沉疏院。
終於,在第十四日之後,辛宜的病有了起色,卻仍不見季桓的身影,她開始慌了。
已經半個月未離開疏沉院,素問在前掌燈,辛宜端著做好的雲片糕去了前院。
前院的動靜十分嘈雜,僕從婢女來來往往。
其中一個年邁的嬤嬤跑得快了,老眼昏花,一個趔趄撞上了辛宜。
呈著雲片糕的白瓷盞碎了一地,杜嬤嬤看見辛宜也顧不得道歉,當即拉著辛宜的胳膊從忙道:
“出大事了,夫人快隨老奴離去。”
“你這老婆子忒沒規矩,這般目無尊卑,快放開夫人!”素問急忙上前罵向杜嬤嬤道。
“來不及了,雲霽姑娘吩咐要我們這些下人將府中要緊事物都收拾帶上!”
“老奴還尋思上後院去尋夫人呢,既然碰上了,夫人趕緊隨老奴離去吧。”杜嬤嬤說罷,也不理會素問,拉著辛宜的胳膊就往府外跑。
“嬤嬤,究竟……發生了何事?”聽著府外的動靜越來越大,辛宜一遍走一邊劇烈喘息。
“哎呀,一時說不清楚,您跟著老奴走就是了,等上了馬車再細說。”
出了季府,一路上看見急匆匆的行人,素問才意識到杜嬤嬤當真不是開玩笑的。
見人都上來了,車夫迅速駕車啟程。
“嬤嬤,是不是……”辛宜面色蒼白,緊緊握著杜嬤嬤的手,不安問道。
“夫人別怕,郎君現在就在刺史府,等我們趕上郎君的人馬,離開鄴城就徹底安全了。”
杜嬤嬤拍了拍辛宜的肩膀,心中暗暗感慨,自己趁著郎君繁忙之際,接回了夫人,往後在郎君面前也算大功一件。
畢竟郎君今後又不會再娶妻,時日久了待辛氏自然不一樣。
“離開鄴城?”辛宜睜大眼眸,忽地抓緊杜嬤嬤的手問道:“那前線?”
“前線早就破了,胡人如今都殺進鄴城來了!”杜嬤嬤恨又無奈道:
“郎君這些時日也是忙得不停轉,可是前線被攻克的訊息還是一封封傳來。”
“如今鄴城實在守不住了,郎君下令迅速撤退呢。”
“那我父親,和義父還有我阿兄他們——”辛宜一時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問道:
“這……這老奴哪裡知道,夫人倒時見了郎君問問興許就知道了。”
見辛宜實在悲慟,杜嬤嬤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宋刺史和季先生他們都是有福之人,定能逢兇化吉……”季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
馬車行得很快,辛宜倚靠在車壁上,目光凝滯。車內沒有點燈,格外昏沉。
原來她病得那段時日,季桓都在忙著整個冀州的事,為此宵衣旰食,不眠不休。
父親和義父引來的禍事,終究還是毀了冀州,重擔最後還是落在了夫君身上。
可父親、義父還有阿兄是自己的親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棄他們,她也不能放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