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大多數是和師父之間發生的事情,祁故從小寡言,就算是記錄事件用詞也很簡潔,每次就刻幾個字概括主題思想,多的一個字沒有,藺寒枝看得一知半解,但能從筆跡中判斷出哪幾個字是先寫的,哪幾個是後寫的。
不過其中有一條藺寒枝還真能看懂,是祁故畫的一隻簡筆畫小雞。畫了一隻就代表著吃了一頓雞的意思,看起來,師徒倆這麼多年是沒少吃雞。
跟那淮水村的黃鼠狼應該挺有共同話題。
藺寒枝眼前浮現出小小的,三頭身的祁故,面無表情在石頭上刻下了一隻簡筆畫小雞的場面,被萌得不行。
他想,他要是見到了那樣的小祁故,說不定就要腦袋一熱,給祁故承包一個養雞場了。
還有一個標記令藺寒枝有些在意,那是一個哭臉的表情,也是祁故在畫滿了的那塊大石頭上的標記中唯一一個有明確情感表示的標記。
當時發生了什麼?才讓祁故在這塊石頭上畫下那個哭臉?
藺寒枝有些在意。
他所認識的祁故實在是太冷靜了,有一雙靜水流深的眼眸,極少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能讓祁故畫出那樣的圖案,當時……應該挺難過的吧?
他試圖感受祁故的每一部分,將那些情緒都留在心裡。
而後繼續尋找。
第三個痕跡藏得有些刁鑽,在主殿的橫樑上,藺寒枝也是偶爾一瞥才發現的,那是兩幅牌位,一張大白兔奶糖的糖紙,斑駁褪色,摺痕無數,糖紙底下壓著幾張折疊起來的信紙,上面的字跡稚拙,卻沒落灰,有常常翻閱的痕跡。
牌位上的姓名對藺寒枝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從沒聽過,看生卒年,這應該是一對母女,至少年齡差距對得上。
他對著靈牌拜了拜,而後拿起摺好的信紙。
祁故八歲那年,在山上採摘野果時,偶然與一位和他相同目的,大了他兩輪的女人結識。
對方是個很溫和的女人,叫王香秀,長發,臉頰上總是帶著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基本上,祁故每一次見她的時候都有。
祁故問她,她每次都說是爬樹技術差,爬樹摘果子的時候不小心摔的,而後告訴祁故哪裡的野果已經成熟了,讓他也可以去摘一些。
一個窮大人和一個窮孩子,就這樣建立了不深不淺的聯系,不交心,只遇見了會打個招呼,互相交換一個眼神,或者一個新的野果採集地。
祁故半年後,才知道王香秀有個女兒,她的女兒與祁故是差不多的年紀,但沒有上學,因為她生下來便有智力缺陷,被送進學校沒幾天,就被退回來了。
這些自然不是王香秀自己說的,是祁故後來才從山下村莊裡的其他人口中聽說的。她是那種很傳統的,秉承著“自家的壞事不往外說”的老一派女人。
祁故在知道王香秀的女兒不久後,在不年不節的某天裡,收到了粉色的,由學校發下來的防溺水通知單。
他那時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這種單子每個小學生一年都會收到好幾張,早就已經看膩了。
有些皮孩子甚至還沒下課就把通知單折成了粉色的小飛機,速速速地將它們飛出窗戶外,飛進藍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