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慘
裴知願徹底無地自容起來,校醫還在滔滔不絕地講事情的嚴重性,完全看不見裴知願眼裡的掙紮。許迎川就那樣神色自若地聽著校醫的”口頭恐嚇”,彷彿前面才消毒塗藥的不是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消毒吧消毒吧。”裴知願真的被嚇到了,連忙反複說了幾次,直接攤開手臂伸到校醫面前。
校醫這才停了下來。
可耐住不校醫多年累積下來,也是個愛操心的料,也有家裡孩子也像他們這麼大的原因吧,在聽到裴知願不知道第幾次被疼得發出聲音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
”現在認得痛了?我這還才剛開始,待會兒倒雙氧水怎麼辦?”校醫嘴上不饒人,在夾起棉球蘸雙氧水,往傷口上碰的時候還是放輕了力度,操心病的吹了幾下。
這也不妨礙裴知願疼得想要流眼淚——裴知願從小就怕疼,小時候打針都得跟護士大戰三百回合,能不打就不打,要是稍微磕到哪,磕疼了哄都哄不住。
也是到了大了點,知道哭了丟人,頂多被疼得激出眼淚,憋回去就好了,可痛的地方依然叫他不能忽視。
最讓他疼得刻骨銘心就是和許迎川打架那次,他的後背是結結實實磕到了桌沿,一星期了後背還會有火辣辣的麻痛感。
白瑞一直說他是給慣出來的少爺毛病小姐脾氣,碰都碰不得,幾次想給他麻痺痛覺,都被裴知願嗷嗷叫著跑開了,並且壯言說這輩子盡量少受傷就行了。
但這才多久,他就被打了臉,那叫一個響。
你看,白瑞這不就聽到訊息隨即播電話過來了嗎?
機器人式的來電鈴聲還在哇啦哇啦叫,便成了醫務室裡唯一的聲響,”媽”這個備注還在螢幕上顯示,裴知願不想接。
不僅傷口疼,臉更疼。
指不定白瑞女士要先嘲笑幾下。
裴知願移動手指按了音量鍵,哇啦哇啦的叫聲瞬間就沒了。這一切校醫看在眼裡,她嗤笑了一下說道:”接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給你媽媽報個平安。”
”不。”他還要臉。
他知道白瑞女士陰陽怪氣起來那叫一個嘴下不留情,他才不要在別人面前丟這個臉,更何況許迎川還在這呢。
裴知願心虛地朝許迎川的方向看過去,沒想到對方架著手一直在看著他。
當即他就低下了腦袋,盯著因為氧化而冒白泡的傷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校醫說了句:“可以了,注意千萬千萬、一定不要碰水!”把醫用棉簽扔進垃圾桶便站了起來,“去視窗那登記一下。”
一陣帶起來的風溜過傷口,那幾片塗抹過藥酒的地方涼涼的,還帶有刺鼻的藥水氣味。緊接著裴知願面前就站定了一個人。
“搞清楚了?”
直到一股熱帶水果的味道蓋過藥水氣味,裴知願才抬起了頭,由下往上,許迎川垂著眸子,整個人涼絲絲的。
裴知願頓了一下,才道:“昂,走吧。”
兩人到取藥櫃臺登記了名字,便一前一後地出去了。校園裡的每條路都一向熱鬧得不可開交,這讓兩人走在路上都被路人頻頻回頭側目,盡管如此,也沒有誰想打破這塊唯有的安靜氛圍。
裴知願一點都受不了渾身不自在的沉默,便在內心打了很多腹稿,最後一個一個被他精準吐槽然後狠狠地嫌棄自己。
真奇怪了,他以前也不見這麼糾結啊!
“張郵打球很髒,你跟他犟什麼?”
裴知願還正垂著頭嫌棄自己,聽到話語他驀地抬起頭,內心大喊道:“謝天謝地你終於說話了!”
他不知道的是,許迎川中途偏了偏頭,餘光瞥見他低著腦袋,眉眼耷拉著,看起來有點難過,許迎川發現自己堵在胸口的那股悶氣突然消了,他好像看不得裴知願難過。
裴知願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看不慣他。”
”所以你就擦出一身傷?”許迎川諷刺道,”你可真行啊裴知願。”
裴知願自知理虧,努了努嘴,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不說了,只是耷下眉眼,垂下了腦袋。
校醫室離運動場不算遠,直直穿過接連成片的綠蔭,繞過一小半圈花壇,就能看見紅色的塑膠跑道邊緣。
那裡遠遠地傳來熱鬧的驚呼聲。